丁立生爽快道:“陳六公子在砍了羅正新、伍冬他們的腦袋後,寫了兩封折子。一封寫給的是太子,陳述了羅正新、伍冬等人犯下的種種惡行。一封寫給的是吳郡太守,命令他將羅正新、伍冬五服以內的親人立刻押送來洪源郡。”
範治榮又驚又怒,“這樣大的事,你為何……”
“為何沒有立刻告訴你們?”丁立生站起身,用力一擲酒杯,怒笑道,“事關你們的時候,你們知道急了?事關我的前程時,你們有誰在乎過?”
他指著戚二爺:“你在乎過嗎?”
又指向朱二爺和顧二爺:“你們在乎過嗎?”
最後指向範治榮:“還有你,你在乎過嗎?”
“自從陳六公子來到洪源郡,我就一直在伏低做小,就為了給她留一個好印象!她讓我跟著查史興的案子,我就翻山越嶺、風餐露宿,從不敢有一句怨言。終於,辛苦等來回報,她有意要提拔我為太守了,我興高采烈來告訴你們這個消息,可你們是怎麼說的?”丁立生大笑兩聲後,又一個一個朝他們指去,“你們說她是為了利用我鏟除你們的空口白話,好,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相信你們,我去拒絕她,我不幫她找棺材,結果如何?”
“她對我失望透頂!”
“她把提拔的機會也給了雷德厚!”
“這就是你們!”
怒吼完最後一句話,丁立生甩袖就走。
顧二爺飛快地朝朱二爺使了個眼色後,快跑著上前拉住他,一邊撫胸為他順氣,一邊賠笑道:“丁兄快消消氣,顧兄也是一時太過著急,語氣才不太好聽,實則並無指責丁兄之意。朱兄和戚兄都可以作證,範兄經常跟我們說,我們幾家近幾年各方實力突飛猛進全仰仗於丁兄的照拂呢。至於陳六公子打算提拔你為太守的事,的確是我們的過失,我們向你賠罪。”
顧二爺退後兩步,與朱二爺、戚三爺,還有已經冷靜下來的範治榮一起朝著他揖了一禮。範治榮更是滿含歉意地又揖一禮道:“是我一時糊塗,還望丁兄看在過往的兄弟情麵上,能夠寬恕一次才好。丁兄要是實在不願意寬恕,也請讓我彌補了過失再來割袍斷義,拜托丁兄。”
“又說糊塗話了,丁兄,來來來,我們繼續喝酒,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就是了,何必動氣呢。”朱二爺上前來,跟著顧二爺將丁立生拉回屋中後,又使著戚三爺給他重新倒了酒。
這麼多年,一直是他上趕著給他們斟茶倒酒,今天終於輪到他們上趕著來給他倒酒了!丁立生見好就收的同時,更加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太守的位置收入囊中!
喝過兩口戚三爺遞來的酒,丁立生配合著與範治榮互表了幾句"你有錯,我也有錯"的檢討後,主動拐回正題道:“羅正新、羅健、羅忠,還有羅夫人,他們都招供了落雁居。雖然任家、文家將落雁居推到了任玉傑和文貴身上,但陳六公子認為落雁居附近就有任家和文家的彆院,他們兩家不可能什麼也不知道。所以真正要對付任家和文家的是陳六公子,不是我。你們想先對付周家,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就是你們得想個能說服陳六公子的理由出來。”
“無論是先對付任家和文家,還是先對付周家,目的都是為了除掉雷德厚。”顧二爺接話道,“先前我們基於當前的形勢和人性,錯誤地判斷了陳六公子想提拔你為太守的用心,是我們不對。既然是陳六公子要對付任家和文家,那我們就不管彆的了,就先對付任家和文家,讓你把太守的位置奪回來再說。”
朱二爺道:“先對付任家和文家也行,就是兩相比較起來,還是對付周家更容易一些。”
戚三爺道:“要我說,直接殺掉雷德厚是最快最簡單。”
丁立生冷哼:“要爭太守的就我和他兩個人,他要是死了,凶手會是誰?”
戚三爺不以為然道:“你不動手就行了,沒有證據,她也奈何不了你!”
“她是奈何不了我,但她隻要懷疑我,她就可以不提拔我!”丁立生冷笑,“你再問問範二爺,當初他和三公子為何要在公堂上佐證是羅正新買去的金蠶?”
“行了,不要吵了。”範治榮一錘定音道,“就先對付任家和文家,麻煩就麻煩吧,先幫丁兄奪回太守的位置再說。”
“先對付任家和文家,還是先對付周家,對我來說都沒有分彆。”看一眼不是很讚同的朱二爺和沉著臉的戚三爺,丁立生站起來,拍著衣袖道,“還是那句話,你們想對付周家,那就拿出一個能說服陳六公子的理由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商量吧。”
“丁兄……”
丁立生避開顧二爺的拉扯後,朝著他揖一揖手,快步走了。
顧二爺站在門口,目送著他走得不見了影兒,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斂起來,“給陳六公子做了幾天的狗,就敢對舊主子亂吠了,不要臉的東西!”
“叫我說,什麼任家、文家,什麼周家,一個也彆對付了,他不是想當太守嗎?”戚三爺道,“那就讓我們看看,沒了我們的幫扶,他能不能當上!”
“幫還是要幫的,”朱二爺起身道,“這個陳六公子行事沒有章法,手段又狠毒無情,沒個人通風報信,難免讓人不踏實。”
戚三爺不忿道:“那以後豈不是要一直聽他亂吠了?”
朱二爺往外走的腳步猛地一頓,回頭笑看著他道:“他在龍門鎮的田莊,去年不是打死過兩個人嗎?陳六公子這麼愛民如子,被他莊子打死的那兩人家裡人也該來叫冤了。”
“好主意!”戚三爺包攬道,“這事我來安排!”
朱二爺提醒他兩句不要留下把柄後,就走了。顧二爺看他走了,也跟著走了。戚三爺急著教訓丁立生,回頭跟範治榮招呼一聲後,也走了。
正心堂在頃刻之間,便隻餘範治榮。慢慢起身,邁過丁立生摔碎的那隻酒杯,在離開正心堂後,又立刻拐腳去了鬆雲院。
鬆雲院住的是他的大哥範灜。
範灜還沒有睡。
看到範治榮進來,他握住懷中少年的手臂,將少年手中的酒一飲而儘後,鬆手道:“下去。”
少年恭敬地退下去後,範灜將敞懷的衣裳拉起來,問道:“愁眉苦臉地做什麼?”
範治榮在他身旁坐下來,“陳六公子給吳郡太守寫了封折子,要讓吳郡太守將羅正新和伍冬五服內的親族押送到洪源郡來。”
範灜愣了一下,“她要趕儘殺絕?”
範治榮點頭:“對。”
“這也太狠毒了吧?”範灜下意識地問道,“他們幾家呢?”
範治榮深吸一口氣:“沒有。”
“沒有是什麼意思?”範灜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兩分,“就隻有羅正新和伍冬的五服親族,沒有他們幾家的人?”
範治榮點頭:“對,隻有羅正新和伍冬。”
範灜不滿道:“憑什麼?”
範治榮回答:“憑他們幾家沒人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