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明說。陳韶輕輕敲兩下椅子扶手,“朱家在吳郡已經是最有底蘊的幾個世家之一,在洪源郡更是實力最強大的那一個,這個大人物還能讓朱家怎麼飛黃騰達?”
張忠才回答,“老爺說,這個大人物可以讓朱家成為棠國最有權力的世家大族。”
陳韶看一眼李天流。
李天流倚著門,低垂著雙眼,麵上神色晦暗不明。
大棠擔得起最有權利幾個字的世家大族一隻手就能數過來,而要賦予最有權利幾個字的人,也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這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人當中,誰才是那個大人物?
陳韶再次輕敲兩下扶手,有意放慢語速道:“青玉買來之後,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交給的大人物?”
張忠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朱家和顧家的商隊買來青玉後,會先送往吳郡的朱家和顧家,再由吳郡的朱家和顧家送給那位大人物。”
陳韶直言:“由吳郡的朱家和顧家送給那位大人物,論功行賞的時候,必然會先賞吳郡的朱家與顧家,你們老爺和顧老爺也願意?”
張忠才道:“青玉送去吳郡時,老爺和顧老爺也會跟著去。”
這才對嘛,陳韶順著他的話問道:“你是朱老爺身邊的管事,他去吳郡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會跟著去?”
張忠才道:“前兩年會跟著去,這兩年老爺的身子與小人的身子都不大便利,多數時候都是爺和顧爺跟去了。”
“既然你曾跟著去過,”陳韶抽絲剝繭地詰問,“那麼,你也見過那位大人物才對,他是誰?”
“是見過一回,”張忠才答道,“不過那位大人物躲在屏風後,小人並沒有見到他的真麵目。後來幾次,都是那位大人物身邊的管事前來取得青玉。”
陳韶敏銳地問道:“不是你們將青玉送到大人物的府中,而是大人物身邊的管事到朱家取的青玉?”
張忠才點頭:“是。”
陳韶立刻追問:“朱老爺和朱爺也跟你一樣,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大人物的真麵目?”
張忠才搖頭:“沒有。”
陳韶繼續:“吳郡朱家人呢?”
張忠才道:“老爺說,他們也沒有見過。”
蟬衣脫口道:“連那大人物長什麼模樣,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你們又怎麼確定他是個大人物,而不是騙子?”
張忠才辯解:“他不是騙子,他是前朝的太子。”
“前朝?”蟬衣再次脫口道,“前朝滅亡距今都快有一百年了,前朝太子就是活得再長久,也早就變成一堆白骨了吧?”
張忠才答道:“是前朝太子的玄孫。”
越說越像是個騙子了,蟬衣盤根究底地問道:“你們怎麼確定他是前朝太子的玄孫,而不是招搖撞騙的人?”
張忠才回答:“他有前朝皇帝的玉璽,還有前朝太子的官印與私印。”
“就算他是前朝的太子,”蟬衣繼續問道,“但前朝都滅亡快一百年了,他拿什麼讓朱家成為最有權力的世家大族?”
張忠才一下子就被問住了。
陳韶從他茫然的表情中,算是知道他為什麼隻是個管事,而不是大管事了。除了年紀太大,辦事不便利之外,他的腦子也是個問題。隻會按命令做事,完全不會自主思考。看他雙眼雖然昏黃渾濁,卻並不癡傻,可見天生如此,而非老年癡呆。再次看一眼李天流,又看一眼他身邊的幾個管事,倒是一個比一個會挑人,一挑就挑出來這麼個寶貝。
“你們在見那位前朝太子之時,”既然摸清了他的性格,陳韶便也順著他的秉性問話道,“他身邊跟著的那些人當中,有沒有你們老爺認識的人?”
張忠才點頭:“有。”
陳韶問:“誰?”
張忠才答:“吳郡太守。”
李天流猛然抬眼看向他,“你確定?”
吳郡太守叫耿裕,耿裕的嫡長子耿元俊娶的是左散騎常侍吳文光的嫡二女吳涵,吳文光嫡次子吳厚生是陳國公府統率的右威衛親府右郎將,曾跟著他一起作過戰。陳韶的二哥陳義戰死沙場那次,吳厚生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人之一。後來,他在為陳義報仇之時,吳厚生重傷未愈,卻跟隨他一起出戰,所殺的敵國精兵並不比他少多少。
前朝滅亡之時,太子死在了皇宮的大火之中。如果他當初並沒有死,隻是金蟬脫殼,並且一直在暗中謀劃著複國,而吳郡太守耿裕與前朝太子的玄孫已經暗中勾結上了,那麼吳文光及吳厚生是否知情?
如果知情,那他們是什麼時候知情的?
李天流根本不敢深想。
許是他的目光太陰太冷,張忠才害怕地又往旁邊挪一挪後,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確定,就是他,小人見過他許多次,絕不會認錯。”
李天流的臉上霎時如罩寒冰,來不及跟陳韶打招呼,便快速離去。這個消息太大了,他必須查清楚才行!
洪源郡的士族豪紳是元和十五年九月開始抱團,那麼至少在此半年前,這些士族豪紳的本家就已經與前朝太子的玄孫搭上話了。
而陳義是在元和十七年三月出的事。
也就是說,即便吳文光和吳厚生是通過耿裕知道的前朝太子玄孫,也有可能參與了謀害陳義的活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