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就是六月初一。
陳韶沒有再回趙家村或是文海鄉,讓孫棋幾我去知會陶明、許顯民等人明日先回太守府稟報已經調查出來的結果後,便先一步回了郡城。
天氣越來越熱。
陳韶搖著蒲扇,讓蟬衣將車簾子都掀起來。
熱風裹挾著麥子成熟的氣息,穿過低矮的灌木,朝著馬車襲來。
陳韶逆風看出去,看著在田間地頭頂著太陽忙碌的老百姓,忽然想到,從京城到洪源郡這一路,因為長年戰亂的緣故,她看過不少田地荒蕪,百姓流離失所的畫麵。對比起來,張伯山、丁立生等人雖然沒有作為,但洪源郡的百姓似乎還算安居。
這樣想著,陳韶的目光便久久地落在田野間,收不回來。
眼見距離洪源郡還有不到兩裡路,忽然一小片荒蕪出現,荒蕪周圍用柵欄圍著,柵欄裡散落著十一二匹馬。柵欄旁邊搭著幾間茅草屋,茅草屋前的樹蔭下擺著幾張桌子,樹上則插著一杆寫著茶字的旌布。
“換路了?”陳韶問。前幾次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個茶肆和馬場。
騎車走在馬車旁的李天流道:“之前都是走的北門,今日走的是西門。說是這邊的路樹蔭多,更涼爽一些。”
帶路的是太守府的衙役。
聽說隻是換了路,陳韶便沒有放在心上。
目光在馬場和茶肆上稍稍多看幾眼,便又轉看向了彆處。
很快,馬車便到了城門前。
看著原本昏昏欲睡的門卒瞬間打起精神退站到一邊,再低頭拱手的模樣,陳韶忽然叫停傅九,隨即下了馬車。
讓傅九去請城門郎後,陳韶走向幾個門卒。
在門卒們不知所措中,陳韶道:“不用緊張,我就問幾句話。每日進進出出的馬車,你們是不是都會檢查?”
門卒們互相看一眼後,不敢撒謊地搖一搖頭。
陳韶問:“一個也不檢查?”
門卒們再次互看一眼,其中一個稍稍膽大些地回道:“認識的都不會檢查,眼生的會攔著問幾句。”
凶手對西北這一片的村鎮都這麼熟悉,陳韶潛意識裡還是更願意相信凶手跟這一邊村鎮存在著某種程度的關係或來往。僅是聽人提及,再去踩點的話,那些涉案的村落不可能沒有人見過凶手。
凶手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從她這些時日在村鎮查案時的觀察來看,最有經濟基礎的鄉紳、士族們都住在郡城。村鎮上稍稍有經濟基礎的農戶,即便再享樂,也不舍得穿這樣的鞋去種地。也就是說,凶手極有可能是郡城裡的人。
凶手差不多都是在子時前後殺人,那時候城門都已經關了。如果凶手是郡城裡的人,那他必定是趕早才能回來。思及此,陳韶問道:“在凶殺案發生期間,每日早上進城的車馬當中,有沒有發現過有問題的馬車?”
門卒們都聽不懂她說的有問題是指哪方麵,好在城門郎已經跟著傅九過來了。向陳韶見完禮後,回答道:“每日早上進城的大多是一些挑菜賣餅或是賣些草帽、蒲扇一類的農戶,偶爾也有各個商行或是貨行外出收貨回來的夥計,這些人大多都是熟麵孔,暫時沒有見過什麼有問題的馬車。”
陳韶本也隻是抱著萬一的心態問一問,見問不出什麼,便走了。
她沒有再坐馬車,就那麼信步穿過城門,朝著太守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餘步路,一個滿頭銀發,背還有些佝僂的老者牽著一輛驢車經過她,朝著城門走去。片刻,城門郎的聲音便傳來:“史夫子又要去給牛大爺收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