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還未亮,熙熙攘攘的聲音,就從大堂方向傳了過來。
陳韶掀被起來,走到窗前朝大堂方向望上兩眼後,問端著臉盆進來的蟬衣“那些掌櫃這麼早就過來了?”
“這已經不算早了,”將臉盆擱到木架上,蟬衣擰好帕子遞給她,“聽傅九說,好些人夜半三更的時候就已經過來了。現在聽到的熙攘聲,不過是傅九剛才過去讓人開了大門,他們擁擠進來的聲音。”
“書玉已經過去了?”陳韶問。
“還在吃飯,”蟬衣邊回答,邊伺候著她穿衣,“吃完便打算過去了。”
“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去備飯吧。”陳韶從她手裡拿過腰帶,“今日先不去莊子上了,一下來這麼多人,書玉很難應付過來。”
蟬衣輕笑“我就知道公子今日去不成莊子。”
陳韶沒接話,繼續吩咐她“跟傅九說一聲,讓他多安排些衙役過去跟著羽林衛維護秩序。”
又問“王當家挑的那兩個人還跟著書玉的吧?”
蟬衣點頭“跟著的。”
“也跟他們兩個說一聲,”陳韶提醒,“讓他們今日辛苦些,務必要護好書玉的安危。”
蟬衣應聲好,見她沒有彆的吩咐,才轉身出去了。
陳韶穿戴好,出到正堂時,全書玉跟著蟬衣正好端著吃食進來。看到她,全書玉麵頰一紅,唇邊含笑道“公子能留在太守府,我就放心了。”
陳韶點一點頭“以後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就儘管說,不必拘謹。”
全書玉應聲好,將吃食擺到桌上,說了句‘公子慢慢吃,我先過去看一看’後,便先一步往大堂去了。
陳韶吃完早飯,稍稍歇上半盞茶,也去了大堂。
大堂人聲鼎沸,根本靜不下來聽全書玉說話。衙役和羽林衛都不少,落在前來的掌櫃當中,依舊似滄海一粟。
陳韶在後門外聽了半晌,聽著掌櫃們有意、無意的喧嘩聲及無視羽林衛與衙役的警告,不斷往前擁擠的吵鬨聲,不由冷聲吩咐李天流“今日不用商討了,讓人將他們都攆出去,什麼時候學會了安靜,什麼時候再來商討!要是一直學不會,那就換一批能安靜的人過來!”
李天流二話沒說,上前一腳踢開後門,大步走到案台前,拿起驚堂木用力一拍,滿是肅殺的命令道“所有羽林衛及衙役聽令,陳六公子有令,立刻將他們攆出太守府,敢有不遵之人,格殺勿論!”
掌櫃們吵鬨的擁擠聲伴著羽林衛與衙役抽出來的刀劍戛然而止,隨後,又在羽林衛及衙役揮舞的刀劍下,轟然叫著鬨著往大堂外擠去。
很快,大堂安靜下來。
看著走進大堂的陳韶、蟬衣幾人,一直強撐著的全書玉忍不住雙眼一熱。蟬衣快步過去擁住她,“沒事了。”
全書玉強忍著落淚的衝動,稍稍在蟬衣懷中靠了靠後,便起身向陳韶道“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為……”
她以為前些時候,掌櫃們都對她畢恭畢敬,今日讓他們前來,他們也必定會聽她的指揮。
“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陳韶寬慰她兩句後,看著已經走遠的一眾掌櫃,緩緩陳述道,“這些掌櫃以前都是靠著文家、朱家、顧家之流生活,文家、朱家、顧家之流相繼被查抄,他們的收入、地位等各個方麵肯定也會受到影響。明麵不說,心裡對我多少都存了些怨懟。如今既要整合鋪麵,一些長年經營不善的鋪麵肯定會舍棄,又或是兩個鋪麵,三個鋪麵要整合成一個,不管是哪一種,今日來的掌櫃至少有一半都將失去原有的差事。怨懟加上可能失去差事的惶恐,借今日人多來好好鬨一鬨是必然的事,也是可以預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