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閒今年二十七歲,長臉細眉,嘴唇很薄,臉色蠟黃,前額留著一綹長發蓋著他的左眼,經常穿著一套無領左衽的灰色長衣,外麵再罩一件白色長袍。
鄭清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鄧小閒是五年前的初秋。
老鄧掌櫃揪著他額前那綹頭發,把他拽到自家的回春堂,咆哮聲在整條街上回響
“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你以為你是誰?你會乾啥?你知道昴宿內金的十五種用法嗎?藥性都背不齊就敢學人開方子!還大咧咧去闖新世界!!”
“你自己闖蕩沒了算我倒黴!老鄧家活該絕後!你把獵隊其他人坑了怎麼辦?他們找誰說理去?”
“以為考了個注冊巫師就能翻天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以為外麵那些大妖都是紙糊的嗎?”
鄭清趴在門口,看著那個往日慈眉善目的老醫生紅著臉,大發雷霆,老淚縱橫。
潘驢兒則耷拉著腦袋,跪在回春堂中堂的神龕前,一語不發。
從那以後,回春堂的掌櫃就變成了這個留著一綹額前發的年輕人。
回字集的商戶們嚴格遵守國家的法規。平日裡早上九點下門板,下午五點準準的打烊。唯有潘驢兒不屑一顧,平日裡日上四杆才懶洋洋開門,下午兩三點門庭就已經半掩了。
老鄧掌櫃把店子的鑰匙交給潘驢兒後,便不知去哪裡雲遊去了,三五年都不見得回來一趟。店裡沒有雇傭夥計,配藥看病都要掌櫃一手操持。潘驢兒平日裡也熬熬方子,煉煉丸散,偶有客來,他或者說掌櫃不在,或者拿那些方劑糊弄客人,從來沒用心在這家店上。
他隻一心在背書。
老鄧掌櫃曾說,如果潘驢兒要走,必須能熟練配出家傳的三百方藥,五十聚散,還要能默出《金匱濟世》《抱瓶子》《寒梅道長說》三本書裡上萬道藥方。
小鄧掌櫃為了能儘早離開回春堂,便開始拚了命的背書。
鄭清從他背的三本書名裡各挑了一個字,取了個諧名《金·瓶·梅》,每次看到他背書,便拿諧名來取笑他。
潘驢兒往往對著鼻孔吹口氣,將自己那綹頭發吹的飄飄,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
把三個牛皮紙包裹放到回春堂的櫃台上後,鄭清急忙忙跑出來,向潘驢兒討教上學的經驗,問問他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你想聽什麼建議?”鄧小閒放下手中的書,坐直了身子。
鄭清訥訥無言。
“我知道四所學院之間的兩百多條隱蔽通道;我也知道沉默森林裡前輩們留下的秘密宿營地;我還知道下半學期你選哪幾門課更容易拿到學分。”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每個學生離校前,都會與學校簽署‘沉默契約’,對學校的一切保密。這道契約是第一大學教授聯席會議擬製的,經過巫師議會公正,效果相當驚人。”
看到鄭清有些失望的樣子,小鄧掌櫃將手中的‘金瓶梅’卷起,教訓道“第一大學是一個聖地。它能讓你快速的成長,成熟。生命的樂趣就隱藏在成長的背後。就像打一局遊戲,如果你憑借外掛層層通關,又還有什麼樂趣呢?”
“我給你的建議隻有一個,多交朋友,多參加社交活動。”鄧小閒豎起兩根手指,最後總結。
“這是兩條。”鄭清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