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四重唱’並沒有那麼好心。
隨著皎潔的月光在黑暗中慢慢蕩漾開來,助教團與宥罪獵隊的諸位巫師幾乎同時感到沉沉的睡意襲來。那流淌的月光中,是滿滿的催眠的波動。
“啊……”
鄭清上下眼皮剛剛碰在一起,便發出一聲慘叫,重新瞪大了眼睛。因為就在他閉眼的那一瞬間,仿佛有人拿著一根鑿子,對著他的眼眶用力砸了下去,把他的腦殼都要砸開了似的。
這個時候,不要說閉眼睛了,就算眼珠子瞪出眼眶,恐怕鄭清也不會感到奇怪。
——真是羨慕杜澤姆博士,能夠隨時隨地把眼珠子摳出來做個spa啊,那想必是極舒服的。話說回來,南海之帝倏與北海之帝忽在報答混沌恩德的時候,用鑿子給混沌鑿七竅,不知道混沌會不會跟自己現在一樣痛苦呢?
鄭清咬著牙,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上,腦子瘋狂的轉動著,觸碰著那些不著邊際的念頭,竭力轉移著注意力。
“不出所料……”
“我猜也是……”
“開關打開……”
“隻能自己關閉……”
‘四重唱’沒頭沒尾的對話伴隨著它們那詭異的音調鑽進鄭清耳朵,仿佛一個海綿墊似的減輕了那股鑿痛感。這非常神奇。
年輕的男巫跪坐在雪地間,喘著粗氣,歪著腦袋,看向遠處的那四道身影。
月光亮的刺眼,令鄭清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就在幾分鐘前,助教們還在為如何能夠看清幾步開外的小路操碎了心,浪費了大把魔力。而現在,不需要丁點兒魔力,鄭清就能清晰的看到四五米外那株乾枯灌木上掛著的一張蛛網,分辨出那張蛛網上一根根亮晶晶的蛛絲,以及一個個精巧的節點。甚至周圍那些沉默的大樹樹皮,都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閃耀的光膜。
有那麼一瞬間,鄭清覺得自己應該重新把墨鏡戴上,免得眼睛被雪地的反光刺傷。
冰冷的空氣順著口腔、喉嚨、最後湧入溫暖的肺泡,然後裹挾著廢氣與些許鐵鏽般的血腥氣息,重新被他吐了出去。潔白的月光下、潔白的雪地間,那股潔白的氣流離開鄭清之後,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便潰散開來,散入這片沉默而白淨的世界。
“猩紅的眼睛……”
“不是妖魔……”
“躁動的氣息……”
“令人欣慰……”
“你們,不是人吧……說什麼‘欣慰’簡直要笑死人!”鄭清沙啞著嗓子,打斷‘四重唱’的詠歎調,喘著粗氣,冷笑著,補充道“三歲的孩子都知道,人,不長你們那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