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碗白米飯,兩碟小菜。
兩個人吃了大半個鐘頭——大部分時間,是朱思在教鄭清怎麼吃那個雞頭,她細細的吮著上麵的每一根碎骨,告訴男巫上麵每一塊肉的滋味。
至於那根青菜,也被鄭清仔細的剖成兩份,一人一份。
許久,兩人摸著肚皮,懶洋洋的躺在黑灰色的地板上,看著頭頂灰白色的天花板,開始發呆。
被罩住的幾塊鏡子間的縫隙裡,閃爍著那些沒有被罩住的鏡子的影子,有些刺眼。
一大一小兩個巫師都無視了那點刺眼的感覺,專注於眼前的滿足。
“真好吃。”鄭清喃喃著。
“怎麼樣,是大餐吧!”小女孩兒語氣中充滿了得意。
“就是周圍的環境有點差。”男生歎了口氣,半開玩笑的評價道。但話一出口,他就立刻後悔了。
何必在這種時候,用冰冷的現實戳破小女孩美好的想象呢?
果然,旁邊一下子沒了聲音。
鄭清側過臉,小心的看了一眼朱思,她已經坐起身,正咬著手指頭,一臉為難的模樣。
“開玩笑,開玩笑。”男生一骨碌爬起來,連連擺手,環顧左右“鏡子,鏡子……正所謂‘寫月無芳桂,照日有花菱’,還有什麼比群芳眾花簇擁更美好的環境呢?”
這個吹捧稍稍有些過分,但眼下,鄭清隻能口不擇言,以期收回自己剛剛說過的那句話。
小女巫最後用力咬了咬手指。
“有的!”她一臉肯定,像是下了莫大決心,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破舊的紙盒——盒子上的花紋已經淡不可見,但盒子側麵的砂紙卻嶄新如故。
這是一盒火柴。
小女巫打開火柴盒,裡麵隻剩下寥寥兩根火柴了。
她的指尖在那兩根火柴間徘徊許久,最終捏出了偏細的一根。
“不,不用了,剛剛隻是開個玩笑。”鄭清有種闖了大禍的心慌感覺,努力阻止小女巫的舉動。
但朱思並不是一個會輕易被彆人動搖心意的小女孩。
“媽媽說,不能讓客人感到失禮!”她捏著那根火柴,眼神中充滿了虔誠與不舍,像是捏住了一個世界。
鄭清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哧……”
紅磷滑過砂紙,一小朵橘黃色的火焰亮了起來。
光芒向四麵八方延伸,隻是一眨眼,鄭清就發現自己坐在了一間溫暖的客廳中。
軟軟的沙發、寬大的茶幾、擺滿葡萄、橘子與菠蘿的果盤,頭頂是漂亮的荷葉吊燈,牆上掛著有雪山與森林的風景畫,腳邊盤繞著小貓咪咪叫喚,遠處還傳來優美的鋼琴曲,彈的正是鄭清最喜歡的卡農。
朱思仿佛一隻小貓般,慵懶的蜷在鄭清對麵的沙發上,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鄭清隱約看到她的左右各坐著一個朦朧的身影,一個幫她梳著頭,另一個捧著書,像是在給她講故事。
桌上有一根紅色的蠟燭,燒的特彆快。
鄭清眼睜睜看著那根蠟燭一厘米、一厘米、一厘米,耗乾了蠟油。
直到最後一點火星,在殘存的蠟油上嗶啵著熄滅,鄭清周圍那溫暖舒適的環境消失的無影無蹤。
鏡中世界冰冷枯燥的氣息重新籠罩了男巫的周身,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朱思呆呆的坐在他的對麵,手中還捏著一根燒儘的火柴梗。她下意識的去摸火柴盒裡最後一根火柴,卻在最後關頭攥緊了握著火柴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