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對那白霧淹沒下的景象有許多猜想。
比如,下麵是沸騰的油海,海中聳立著利刃構築的山峰,殘缺的靈魂在海中哭嚎,殘破的屍體攀爬著山峰,被割下一片片血肉。就像真正的地獄一般。
再比如,下麵是一座巨大的迷宮,迷宮門口蹲著猙獰的斯芬克斯,迷宮裡徘徊著五花八門的怪物,每前進一步,他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但當他走下台階,穿過迷霧,看到一片荒蕪的黑色草地後,他不由愣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與他穿過窄門前看到的世界非常相似。
同樣的黑色小草,同樣寂靜與荒涼。
所不同之處在於,草地的儘頭,極遠處,佇立著一座高大的青銅門,模樣與他之前見過的黑鐵門相似,但即便隔著極遠的距離,他也可以清晰分辨出那座新門的材質,與黑鐵門截然不同。
青銅門上升騰起的蠻荒氣息,與黑鐵門的肅穆,有著本質的區彆。
那抹青色,在這片黑黢黢的世界裡,顯得格外耀眼。
年輕巫師忍不住揚起眉毛,他有點懷疑那扇青銅門之後可能還有白銀門、黃金門、甚至鑽石門——難道他要一扇門一扇門的走下去,在這莫名其妙的世界裡耗儘自己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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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絲糟糕的念頭,鄭清將手中的符槍掛在腰間,然後從灰布袋裡摸出幾張符紙。
一張滑雲符、兩張甲馬符。
他試著衝空氣裡喊了兩聲‘毛豆’,等了半晌,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灰撲撲的身影。
男巫自嘲的笑了笑,將那張滑雲符換成了爬雲符。
然後在‘突突’的爬雲聲中,他端著符槍,緩緩向極遠處、黑色草地儘頭的那扇青銅門行去。
……
……
烏撒城的博物館深處。
來自第一大學的年輕巫師與來自神廟的阿塔爾大長老之間規模很小、但很熱烈的酒會已經接近尾聲。
老人喝的很高興,麵孔發紅,雙眼明亮。
幾位男巫也喝的很儘興,張季信身上的長袍早已脫下,搭在腰間,拴出古怪的繩結——這是之前為喝酒助興跳舞時的裝扮。
辛胖子哭喪著表情,藍色的麵孔透露出幾分灰白,他捂著自己的手表,一遍又一遍喃喃著‘沒有了’‘真的沒有了’‘一瓶,不,一滴都沒有了’。
蕭笑的筆記本上,已經密密麻麻記滿了幻夢境的隱秘。
蔣玉自始至終都站在窗前,遠離那片聒噪與混亂的世界。毛豆蹲在她麵前的窗台上,兩隻前腿交搭在一起,腦袋放在上麵,似乎睡著了,隻有時不時從虛空中躥出的一道道灰撲撲的身影告訴女巫,它還在努力尋找鄭清的蹤跡。
這也是女巫能夠耐著性子站在窗前的緣故。
假如能夠穿梭時空間隙的狗子都找不到鄭清的蹤跡,那麼她即便在外麵跑一晚上,也不會有任何收獲的。
夜禱早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