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狸蹲坐窗台上,爪子下按著一條小黃魚。
魚皮被炸的酥脆金黃,焦香四溢,早已被煉去了最後一縷生機,隻餘下那雙慘白的魚眼,直愣愣的盯著灰白色的天空,眼中偶爾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隻不過黃花狸的注意力並不在這條小魚乾身上。
它正眯著眼,打量著那些匆匆路過三有書屋窗前的黑袍巫師們,偶爾目光也會越過重重高牆,落在鎮子其他角落。
吳先生躺在搖椅上,懷裡抱著一本沒有封皮的線裝古書,黑框的圓眼鏡已經滑落到他的鼻尖,卻絲毫不影響他繼續打盹兒。
搖椅旁邊。
小茶爐裡的火已經燒了一晚上,爐膛堆了一層厚厚的白燼,隻剩下幾塊暗紅色的木炭,在白燼中有氣無力的閃爍著,吞吐著它們為數不多的熱情。
嗚嗚!
紅泥小茶壺扯著嗓子喊了兩聲,示意它肚子裡的茶水又燒開了。
它的喊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書店老板,但窗台上那隻花貓卻對此無動於衷——當然,也不是全無反應,黃花狸聽到茶壺的尖叫後,倒是抖了兩下耳朵,蜷起耳廓裡的軟毛,堵住了那股噪音——吳先生扶了扶滑落的眼鏡,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幾點鐘了?”
他摸了摸那口紅泥小茶壺,感受著壺身的溫度,茶壺在他的手中舒服的打著呼嚕,咕嚕咕嚕的,像極了一隻午後曬太陽的貓。
黃花狸甩了甩尾巴,沒有搭理書店主人的問題。
“不用盯著了。”吳先生端起茶壺,啜了一口茶水,有些無奈的瞥了花貓一眼:“有這點兒功夫,你還不如去打會兒呼嚕。”
“你真的什麼都不管了?”黃花狸終於把目光從窗外收回,看向書店主人:“我必須提醒你,現在外麵已經亂的一塌糊塗了……每隔一秒,未來就多十幾種可能性。就在剛剛,我看見那頭黑山羊順著寂靜河一直往上遊跑去,而按照之前的觀測,它現在應該回到沉默森林裡麵去了。”
吳先生放下那個紅泥小茶壺,向後靠了靠,重新舒舒服服的倒在躺椅上。
“未來原本就應該有無限種可能性。”他半眯著眼,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如果什麼事情都那麼確定,這個世界未免也太乏味了吧。”
“讓你‘感到有趣’的代價是這個鎮子、這所學校、這座島、甚至這個世界,陷入未知的風險中。”黃花狸嘴角的胡須翹起,貓臉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不是一隻貓,不應該像我們一樣任性……把那個孩子帶回來吧,他的存在已經成為最大的變數了。”
“未知與確定,混亂與秩序,就像兩條互相咬著尾巴的陰陽魚,”吳先生喃喃著,聲音越來越輕,漸漸低不可聞:“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那麼絕對的未來……”
黃花狸深深的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爪子下的小魚乾。
第一次,它感覺小魚乾也沒有什麼滋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