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荒原深處的一棟房屋。
雖然屋角布滿青苔,牆上滿是蟲蛀的空洞,頭頂的草篷還漏了雨。但有這麼一棟屋子佇立在曠野中,四周有結實的牆壁包裹,爐灶燃起嗆人的煙火,旅人們呆在屋子裡,總會有一種莫名溫暖與安全的感覺。
第一大學的守護法陣就是這麼一棟屋子。
誠然,這座法陣敏感而多疑,總是在年輕的男巫與女巫玩一些稍微出格遊戲的時候大驚小怪嚷嚷起來,又總是對那些偷摸溜進校園的懶蟲與赤鏈蛇視而不見,但有這麼一座法陣罩在頭頂,就像女巫們穿了安全褲,第一大學的學生們不管做什麼,都會大著膽子、底氣十足。
而眼下,這棟屋子被人掀翻了。
半空中那張金色巨網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枚符彈戳破。
蔣玉愣住了。
尼基塔愣住了。
四十一與抱陽子大師愣住了。
環湖長廊裡的獵手們、匆匆趕來的四所學院學生們、還有正在湖畔維持秩序的學校老師們,也都呆立在了當場。
瑟普拉諾手中那枚小巧的泰山石一時沒有抓穩,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奧古斯都張著嘴,看著半空,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雷哲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塑,任憑一隻因為吃驚而忘記扇翅膀的虎皮鸚鵡撞在臉上。
虎皮鸚鵡尖叫著栽到地上,鳥毛亂飛,而神聖意誌的掌控者甚至想不到拂去肩上那幾根淩亂的鳥毛。
所有人中,或許隻有位於半空中的那位‘肇事者’還維持著思考的能力。
“還……沒完!”
鄭清顧不得安撫心底的驚嚇,一槍既出,洶湧的魔力隨即瘋狂堵上,補充了剛剛宣泄掉的壓力,隻是一轉眼的功夫,符槍上那些風車狀的符號便穩定下來,彈匣裡也充盈了魔力,完成了二次射擊的準備。
“砰!!”
第二槍的角度比第一槍稍低,帶著一股熱風,穿過已經毫無阻礙的守護法陣,擦著遠處高高的樹冠,消失在無儘的沉默森林深處,化為一點耀眼的璀璨。
鄭清隻是依稀看到一抹黑塵隨著那顆符彈遠去的方向,在半空中打著卷兒,仿佛一道橫躺下的龍卷風。
雖然距離很遠,但鄭清總感覺自己已經嗅到了一股樹木碳化後濃鬱的、焦糊的味道。
他來不及思索這屬於通感還是幻覺。
因為符槍中,第三顆子彈已經蓄勢待發。
而他雙臂顫抖著,已經托不住越來越沉重的槍口了。符槍槍口再次低了一些,眼看就要瞄準學府前庭的教學樓了。
鄭清仿佛已經看到數十名、甚至上百名同學,在毫無反應中化作一蓬黑灰,或者留下一架蜷縮在角落裡的乾癟骷髏,乳白色的幽靈被束縛在骸骨上哀嚎百年。
“呀啊!!”
鄭清咬緊牙關,臉色漲紅,脖子間青筋暴起,使出吃奶的勁兒,雙手扳著那支符槍,仿佛在抬一塊巨大的山石。
終於,在扳機扣動的一瞬間,他挪動了槍口,讓它離開教學樓所在的方向。
“呼!!”
三槍之後,賊去樓空,原本淤積在身體裡的龐大魔力被宣泄了七七八八,心湖上空那顆魔力氣團也重新穩定了下來。紮在氣團上的魔力導管恢複平靜,開始重新抽取氣團裡的能量,填補符槍彈匣中那枚新的符彈。
鄭清可以清晰感覺到,體內的魔力進出維持起一個脆弱的平衡,短時間內,他不會輕易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