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沉默森林不同的是,這片綠色世界缺乏對巫師最基本的友好。
粗大的柳條在地上肆意蔓延,仿佛一條條即將冬眠的巨蟒,遲鈍、笨拙,卻又充滿了危險氣息;繁茂的氣根從半空垂落,紮入原本死寂的黑獄荒原深處,如同一根根吸管,貪婪吮吸著地底湧出的新誕生的魔力;還有那些因為大巫師與大妖魔們交手而逸散的混亂魔力湍流,隱藏在密林的每一個角落,稍有不慎,就會被撕成碎片。
一開始,穿行在這片密林間時,鄭清格外小心——就像每一個遊獵手進入一片新獵場時那樣謹慎——他不能踩壞任何一點嫩綠色的新芽,以免刺激到這些木頭腦袋的家夥,因為任何乾擾氣根攫取魔力、影響柳條發育的行為,都會受到整座密林毫不留情的攻擊。
但很快,年輕巫師就意識到,戰場與獵場有著截然不同的規則。
獵場上,獵手與獵物在勢均力敵時,還有妥協、退讓的餘地;而在戰場上,巫師與妖魔隻有你死我活的戰鬥。
此外,在戰場上,簡單粗暴的手段,勝過一切花哨的技巧。
砰!
砰砰!
雷明頓低沉的轟鳴一聲接著一聲,在年輕巫師視線中開辟出一片又一片開闊的視野,碎裂的柳枝漫天飛舞,簌簌落下。
鄭清的腿上綁了四張甲馬符,整個人猶如一道青煙,緊隨著符槍開辟出的路徑向前奔跑。
為了避免血符彈威力過大,傷及戰場上的巫師們,鄭清選擇將導出的魔力直接在彈匣中凝成符彈,雖然這樣一來符槍威力弱了許多,但安全性也大大增強。
最起碼,他不需要擔心一槍轟塌黑獄側麵的城牆,或者轟爆某個路過的巫師。
被激怒的大柳木全力圍剿這隻可鄙的蟲子,綠色的海洋仿佛沸騰般,無數粗大的柳枝穿梭環繞在年輕公費生周圍,構築起一道道厚重的樹牆,但立刻,這些鐵灰色的厚重木牆便在雷明頓低沉的轟鳴聲中砰然破碎。
沾染了禁咒氣息的符彈並不是幾根小小的柳枝可以阻擋的。
就像憤怒的鱷魚咬不死牙齒上的蛀蟲,凶猛的犀牛撞不碎皮膚褶皺裡的跳蚤。對大柳樹而言,鄭清就是一隻蛀蟲與跳蚤,它隻能而且必須尋求自己的‘牛椋n鳥’幫助。
大柳木召喚的‘牛椋鳥’們,自然就是戰場上的妖魔。
當鄭清又一次轟碎麵前的‘木牆’,衝出飛舞的碎屑與漫天斷枝時,他愕然發現,自己麵前,已經有數十頭形狀猙獰、相貌各異的妖魔嚴陣以待——除了他在城牆上見過的那種粉色‘米戈皇蟲’外,還有枯萎樹人、地獄三頭犬、死亡騎士、憎惡、炎魔、亡眼暴君等許多他隻在書本上見過的強大怪物。
一雙雙猩紅的眸子中流露出貪婪與殘忍的色彩,一道道強大的氣息衝宵而起卻又相互勾連,一座座高大的身影遮蔽著天空的兩輪太陽,在年輕巫師麵前投下濃鬱而又厚重的陰影。
鄭清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深淵中的惡魔正在舉辦盛大宴會。
而他就是餐桌上唯一的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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