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風,也有樹枝。
陽光落在他的臉頰,鄭清看著樹枝的影子在陽光中搖曳,似乎連陽光也被那風兒吹起了漣漪,躺在陽光中,像躺在暖洋洋的溫泉裡,溫潤的陽光就是微微蕩漾的泉水。
他張開嘴,咬了一口陽光,軟軟的、暖暖的,仿佛剛剛從烤爐上拿出的棉花糖,隻不過缺了一點甜絲絲的滋味,反而有些發苦。
鄭清知道,那份苦澀是遺存在口腔裡的魔藥殘汁留下來的。
下意識的,他腦海飄過茨維塔耶娃詩句裡的描述——脈管裡注滿了陽光,而不是血液,我獨自一人,對著自己的靈魂,感受生命的奇異——當然,原詩並非如此,但大致內容是相似的。
就像此刻他所在的獨立病房裡,隻有他一個人,形單影隻,除了自己的靈魂與窗外的陽光,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抒發情緒的存在了。
今天已經是鄭清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七天了。
病房中的客人與治療師們來了又去,太陽在窗外升起又落下,唯一不變的,是躺在床上的鄭清,身上仍舊提不起多少魔力,顯得格外虛弱。
這種狀態令男生有些煩躁。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抬頭,打量著四周熟悉的環境。
病房不大,約莫二十平米上下,房內裝飾以白色為主,簡單素淨。
頭頂的天花板上裝著精致的燈盤,盤子裡,幾支高低不一的白燭正緩緩燃燒,吊垂著淡藍色的火焰——這種藥燭的火光可以辟邪、煙霧可以寧神,並不是每一間病房都有資格使用。
病床左側靠牆有一條長桌,桌上擺滿了探望者們送的果籃、花束;右側臨門有一張小茶幾與灰色皮質沙發,茶幾上放著一個細頸花瓶,瓶子裡插著一蓬新鮮的滿天星。
鄭清的注意力並未落在那些淡紅色的鮮花上,而是看向花瓶旁邊的日曆,巴掌大的紙麵用醒目的數字標注著今天的日期。
六月二十七日。
農曆,五月初五(潤)。
端午節。
宜,領證、祈福、祭祀。
忌,搬家、入宅、安床。
隻有看到那個‘潤’字的時候,他才能意識到這是自己今年過的第二個端午節。上個月的端午節與隨後的關愛日,仿佛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在他腦海中模糊而遙遠。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今天是第一大學08-09學年年度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而鄭清卻隻能呆在病房,無法參加。
按照學校最初的計劃,期末考試是安排在這學期第十七、十八周,也就是六月九日至六月十九日進行。
由於黑獄戰爭與黑潮侵襲的緣故,考試推遲了一周,變成六月二十至六月二十七日,而且考試難度也做了相應調整,參考了學生們在抵禦黑潮等事件中的表現,大大提高了實踐方麵的權重。
這對許多學生——比如已經在大一呆了三年、今年又變成北區巫師的尼古拉斯而言,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