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士儒皆在齊楚,寡人數年來,征賢納士,可天下士人,皆在齊楚而不赴秦,莫說治儒,就是讓天下儒家,為寡人說上一句話,都汝妄想!”
嬴政看著地圖,指著地圖上齊地的位置,話語中儘是幽怨、憤怒、不甘,最終,儘數化為難以言喻的無奈,那份心中的不平,或許唯有嬴政一人,方能體會到。
“治儒,從而治楚,談何容易!”
嬴政歎息一聲,獨自站在地圖旁,看著眼前巨大的地圖,第一次感覺到乏力,明明諸侯皆滅,明明秦字,已經替代昔日所有諸侯,成為這張地圖疆域上的主人。
“儒士皆以士族為首,為士族所攏,而齊楚之地的士族,麵對秦國,那些士族不可能會耗費心力,讓儒士幫助秦國,若是那些士族有心,楚地又怎會如此動蕩,寡人又怎會為楚地而愁!”
嬴政轉過頭,看向白衍。
本以為隨著這番話,這次的討論便到此為止,畢竟白衍有心,也出謀劃策,是個辦法,但奈何實施起來,基本不可能。
嬴政對治理楚地,短時間內已經不抱有太大希望,隻能等到遷徙那些舊族到關中之時,再好好談一談,至於那些大儒名士,嬴政日後去泰山封禪之時,自會召見,彼時想辦法拉攏。
這也是眼下嬴政唯一的機會,也是麵對楚地,整個秦國,唯一的辦法。
“臣有一策或能為王上解憂!”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本就已經放棄的嬴政,突然目光一凝,轉頭看向木桌旁那個拱手的少年,眼中儘是疑惑不解。
“白衍,汝有辦法,解士族、儒生之患?”
嬴政開口詢問,語氣中隱約有些不可置信,就連稱呼,也是直言白衍,而非武烈君。
天下士族對儒士的壟斷,這幾乎已經是無解之局,士族圈養儒士,而儒士又能引導天下生民的言論,從而保護士族,縱觀天下,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能解決這彼此間的關係,縱使嬴政統一天下,麾下秦**隊所向披靡,也不敢冒天下大不為,殺光士族。
士族,並不是指某地的人,也不是某個姓氏,更不是一代人、兩代人,而是一個階層的人,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存在,莫說天下,秦國亦是如此。
“回王上,此前臣憂儒士焚竹毀籍,故而私下曾收集天下著書學說,暗地裡置辦學府,招陣亡將士之遺孤,請諸地大儒教學,數年而學,莫有所成,皆可南下,破楚地之局!”
白衍對著嬴政稟報道。
“學府!!!”
書房內,嬴政懵了,瞳孔一怔,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少年,看著年紀輕輕的白衍,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話。
白衍數年前,便置辦學府?請名師大儒教學,而其門生,乃是陣亡將士之遺孤!
呼吸間,嬴政有些口乾舌燥,胸腔發熱,恍惚而又震驚的看向白衍。
“白衍,此事速速與寡人細說!”
嬴政看著被自己一手一手提拔起來,並且為秦國立下赫赫功勞的白衍,第一次感覺到有一絲陌生,第一次有些捉摸不透這個少年。
置辦學府!還是在數年前!
這是嬴政都從來不敢想象的事情,要知道,縱觀天下,不是沒有諸侯國想要效仿齊國,置辦稷下學宮,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無他,這其中耗費的精力,投入的成本,以及得到的回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諾!”
白衍看著嬴政上前繞過木桌,那婉如第一次見到自己,認識自己的眼神,連忙低頭打禮。
“回王上,事情還要從士人焚書說起……”
白衍看著嬴政跪坐在旁邊的木桌後,目光急切,神情卻又十分震驚的模樣,開口把昔日置辦學府的起因、經過,以及昔日的擔憂,最終的目的,全都詳細的說出來。
“白衍,數年前,汝便已經察覺到,士族會通過士人,從而要挾秦國,甚至禍亂諸地?”
嬴政聽到白衍的話,有些哭笑不得的問道,看著白衍,此刻嬴政荒謬的神情之中,目光卻是隱藏不住的震驚。
也就是說,很早很早之前,白衍便已經預料到秦國會麵臨的處境,或者說是秦國的隱患。
“是!而臣思量過,昔日諸國效仿稷下學宮,招攬之學士,皆為士族子弟,紈絝之人,也是如此,最終得不償失,空耗府存、精力,故而白衍用陣亡將士之遺孤,其一,不負將士為秦戰死沙場,其二,將士皆為王上效力,將士之遺孤,自然願意為王上效力,其三將士之遺孤,不如權貴子弟,學府教導,定會苦心鑽研,學有所成!”
白衍看著嬴政,一邊解釋原因,一邊告訴嬴政,不敢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擔憂,這件事情若是被士族知道,定會暗地裡使壞,到時候學府被乾擾事小,就怕士族縱使勾結外族,想儘辦法殺人毀地。
“白衍啊白衍!寡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曾想,幾年前,汝之舉動,終解寡人之難!”
嬴政一臉感歎的說道,不管白衍能不能解決楚地的隱患,但眼下,秦國各地缺乏官吏的隱患,倒是終於能讓嬴政鬆口氣。
看著身旁這個年紀輕輕,麵色清秀,出身低微的少年,嬴政實在不解,為何這個少年,總是那麼讓人意外。
“白衍,告訴寡人,可有其四!”
嬴政看向白衍問道。
若是說嬴政早已經在內心之中,無比器重白衍,要栽培白衍成為日後秦國朝堂的頂梁之臣,那麼眼下,嬴政仿佛看到日後的白衍,要遠比他想象之中,要更為重要。
而眼下,嬴政最需要確定的,是白衍有沒有私心,儘管嬴政從始至終都相信白衍,但嬴政還是要詢問一句。
“回王上!”
白衍也沒想到,嬴政會突然詢問,見到嬴政直勾勾的眼神,瞬間白衍腦海裡便想了很多,緊張至於,心裡也警告自己,不要瞞著嬴政。
“臣出身寒微,知民間疾苦,臣於臨淄,見有學宮,大伯欺父,衍有不忿,而遭母斥,求伯教字!”
白衍說到這裡,腦海裡浮現在臨淄故鄉,年幼時,大伯欺負爹娘,每當自己憤慨之時,娘卻又擔心大伯不願教導自己識字,從而忍氣吞聲的場景。
思索間,白衍鼻尖泛酸,思念爹娘之餘,看向嬴政,不懼嬴政的目光。
“臣想要天下苦寒子弟識字,想要讓往聖之所學,能入茅屋草棚家!願後世天下人,皆是如此!”
白衍抬起手,對著嬴政打禮,這一次,白衍把頭低得很低,腰也彎下去。
書房內。
這一次看著白衍的舉止,沉默下來的,不僅僅是嬴政,遠處木架旁,身穿秦國官服蒙毅,也愣楞的站在原地,望著嬴政旁那個輯禮匍匐的人影,莫名的察覺到差距,讓他內心之中,本能的自行慚愧的感覺。
這是以往聽到傳來白衍戰功時,從未有過的念頭!以往蒙毅自詡文人,而白衍乃是武將。
眼下,蒙毅卻有些恍惚,看著那人影,卻莫名的生出高山敬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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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造府邸。
田非煙與白君竹在涼亭下乘涼,望著皓月,吃著水果、品著小吃,聊著鹹陽城內發生的事情,而後聽著白君竹對媯涵子很好奇,於是田非煙便大致的解釋一下。
沒多久,隨著宮內來人,沒有等待白衍回來,田非煙卻看到韓謁者一臉急匆匆,神情焦急的模樣。
“良造夫人,這是大良造書信!”
韓謁者連忙把白衍的書信交給田非煙。
在白君竹好奇的目光中,田非煙點點頭,隨後讓韓謁者稍等,轉身便吩咐侍女,去房間角落,把第三個小木箱帶過來。
沒多久,在白君竹與韓謁者的注視下,隨著侍女端來一個小木箱,田非煙打開後,從裡麵拿出昔日由雁門送來給白衍的東西,交給韓謁者。
若是田非煙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東西白衍稱為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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