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
一名項氏將領上前詢問,畢竟看著安靜的城牆,連秦軍大規模反擊都沒看到,但眼下這名士卒的模樣,卻不像是說假話。
而且若是埋伏的話……
“城頭上,全是秦軍!全是秦軍!”
士卒依舊忍著疼痛,解釋著,此刻這名士卒都十分疑惑,方才他明明親眼看到城道內,全都是蹲在地上的秦卒,絕不可能眼花才是。
將領也很疑惑,而這時候,突然一名士卒匆忙拿著幾支帶血的箭矢,來到項氏將領麵前,告訴將領,這是一名士卒腦袋上中的箭矢。
將領聞言,瞳孔一縮,連忙抬頭看著微弱的火光下,到處都在往上攀爬的楚軍士卒,而聯想到眼前士卒說的埋伏,上麵全是秦軍。
刹那間,一抹冷汗,布滿這名將領全身。
“快撤!有埋伏!!!”
將領當即下令,然而方才轉過頭,卻驚恐的看著,原來按照計劃,等他們這裡攻城後,會有後續源源不斷的楚國大軍,前來增援。
而此刻,在這名將領身後的平原上,無數火把,密密麻麻的布滿平原,全都湧向城頭這裡。
恐懼,逐漸露在這名項氏將領的瞳孔中。
而在城頭上的城樓前。
漆黑的夜色下。
白衍穿著衣甲,一手撐著湛盧,目光凝視著漆黑的城外,平原上到處都是數不儘的火把,如斑點星空,全都朝著城牆這裡湧來。
“有埋伏,快撤,秦軍有埋伏!!!”
“彆過來!快跑!!!”
白衍聽著城樓下傳出越來越多驚恐的喊叫聲,轉過頭,對著牤、管壽等將領點頭示意。
牤與管壽對著白衍拱手,隨後看了城外的場景一眼,轉身各自朝著一邊的城道走去,沒多久,隨著城外浩浩蕩蕩的楚國大軍殺來,隨著嘯殺聲漫天響起,驚動整片夜色,傳遍遂陽城的整片夜空,城道內所有秦軍將士,紛紛站起身,對著城外便放箭射去。
“殺!!!”
“殺!!”
“啊!”
城外,無數從楚國大軍,拿著火把,朝著遂陽城殺去,最前麵的楚國士卒突然看到原本攻城的項氏精銳,不知為何,似乎全都放棄攻城。
還沒等前麵奔跑的楚國士卒回過神,突然隨著一聲聲破空聲響起,突然身後以及身旁,到處都傳來摔倒的聲音,伴隨著的,還有數不儘的慘叫聲。
還沒等楚國士卒反應過來,越來越多的破空聲響起,一些衝殺的楚軍士卒突然看到,身旁拿著火把的楚卒,突然倒在地上,一根箭矢赫然插在其頭顱上。
起初所有楚軍士卒都不在意,都以為是城樓上的秦軍發現他們楚軍夜襲,已經反應過來,城頭上,是為數不多的秦軍在防守。
特彆是在沒有將軍命令下,所有楚軍士卒都隻能繼續衝殺,況且如今城頭上的秦軍在放箭,越快抵達城頭底下,反而越安全。
但與埋頭衝殺的楚軍士卒不同,所有騎馬的楚軍將領以及身旁騎馬的親信,全都懵了。
主將黃冶,看著四周原本猶如火海一般的大軍,此刻火光不斷變暗,一眼看去,到處都是被秦軍射殺而亡的士卒,黃冶也被這一幕弄得有些愣神。
怎麼回事?
黃冶正一臉不解的時候,就看到麵前的三名將領,其中一人突然中箭,另一人看了一眼,方才轉頭,就也中箭摔落下馬。
“不好!”
黃冶顯然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然而方才說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肩膀上傳來一股巨大的撕痛感,巨大的力道讓整個肩膀都一麻。
緊接著,更強烈的劇痛襲來,並且隨著一抹破空聲,胯下的戰馬也突然嘶鳴一下,黃冶便感覺胯下一空,整個人都摔落到地上。
“將軍!!”
“快保護將軍!!”
黃冶身旁的親信見到黃冶中箭,紛紛驚慌的喊叫,上前保護黃冶,即便是為黃冶擋箭矢也在所不惜。
然而那些親信保護黃冶心切,卻不曾想關心則亂,在數不清的火把下,他們聚集在一起的舉動,對於城頭上的秦軍而言,到底有多明顯。
幾乎都無需將領下令,城頭上很多秦軍士卒,便紛紛拿起弓弩,對著夜色中,黃冶所在的方向,放箭。
“快撤!!!”
“快!!”
城頭下,項梁也已經回過神,看著一根根粗繩被割斷,轉過身,眼睜睜的看著身後黃冶統領的三萬楚軍,被城道上的秦軍不斷射殺。
項梁隻能憤怒嘶吼著,不斷下令。
但在黑夜中,原本是楚軍所用的夜色,刹那間,卻成為楚軍反應最大的阻礙,項梁有心想要傳達命令,但對於項氏精銳還好,隻需要時間,便能不斷傳遞下去。
然而另一邊黃冶的三萬精銳,不管是將領還是伍卒,絕大部分都是黃氏私兵,故而在沒有鳴鼓聲,以及黃冶的命令,單憑項氏將領去傳達命令,幾乎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撤兵,黃冶回家的楚軍若是不撤退,項氏精銳貿然撤退,隻會讓兩軍在夜色下滯留在平野上,這是大患。
特彆是城頭上,秦軍還在不斷放箭。
夜色下。
楚國大軍中,聽到將士稟報的項燕,怒拍木桌,起身不可置信的看著稟報的士卒。
“不可能!秦軍怎會有埋伏!”
項燕不敢相信的說道,隨後連忙走出主帥營帳,顧不得方才還在與其他楚國將軍,商議著破城後,他們楚軍下一步舉措。
昌平君也是一臉疑惑,看著項燕離開,連忙跟在身後。
範增、呂奇以及其他楚國將軍,也紛紛臉色蒼白,跟著一同離開,最懵的要數孇穀,此刻已經擔心一晚的孇穀才是最懵的一個人。
見到範增等人離開,孇穀也連忙跟上。
許久後。
在楚國將士無數火光的照亮下,項燕、昌平君等人,帶著親信,騎馬戰馬飛快的來到平野上。
因為楚軍大營距離遂陽城有些距離,故而等到項燕一行人來到看得到遂陽城的地方,一眼看去,便清楚的見到,遙遠的平原上,那在夜色中下的遂陽城城頭,全都是火光來回走動。
而城頭下,數不清的楚軍士卒慘叫聲,似乎都隱約傳來。
秦軍顯然是站在城樓高處,對著楚軍隨意射殺。
“不可能!”
昌平君第一個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其他楚國將軍也是如此,全都是一臉不敢相信。
範增此時也好不到那裡去,看著遂陽城顯然早已經有所準備,以往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滿是皺眉,目光儘是不解與困惑,而隱約聽到遂陽城下,楚軍若隱若現慌亂的聲響,範增這才連忙回過神,轉頭看向項燕。
“大將軍,快鳴鼓撤軍!否則所有士卒,都回不來了!!!”
範增連忙提醒道。
範增一眼就看出,夜色下如今楚軍最大的威脅,並非是城頭上的秦軍,反而是這夜色。
“鳴鼓撤兵!”
範增能想到,項燕自然也能想到,特彆是此番統領項氏精銳去攻城的,還是項梁。
隨著項燕的命令傳達下去,許久後,夜色下終於傳來楚國大軍撤兵的鼓聲。
也就在有鼓聲之後,遂陽城下的楚國大軍,還活著的士卒,這才紛紛顧不得其他,丟下火把,在夜色中全部士卒,不要命一般往楚國大軍的方向回跑。
逃跑的時候,方才被射殺一地的士卒屍體,不斷絆倒楚國士卒,一根根落在地上,雜亂布滿整個平原的火把,在隱約的火光中,數不清的楚軍,從一旁踏過。
這時候。
沒人注意到,在一堆火把與屍體中,被壓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黃冶。
楚軍營地內。
撿回一命,回到大營的楚國士卒,全都一臉心有餘悸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甚至連一些魁梧的楚軍士卒,眼神之中也開始流露出一絲迷茫。
而在大營大門,依舊時不時有楚軍士卒,帶著傷,一邊哀嚎,一邊慢慢的回到營地。
“黃冶將軍在何處?”
項燕帶著一眾將軍,士人,還有灰頭土臉,臉上滿是雪泥的項梁回到大營,然而來到空地上,範增開口詢問後,看著四周毫無反應的士卒,一個不好的預感,浮現在所有楚國將士的心頭。
“我方才在城下,便沒有找到黃冶!”
項梁喘息著,身上的衣甲此刻也到處都是泥,顯然撤離的時候,也被絆倒過,幸運的是,並沒有被箭矢射到。
範增看著項梁的回答,目光看向一旁的大將軍項燕。
“為何秦軍會有防備,甚至提前設伏在城道之中?”
項燕此刻老臉也滿是疑惑,看著四周以往驍勇善戰,披荊斬棘的項氏精銳,此刻的模樣以及眼神,項燕清楚,對陣白衍,接二連三的失利,以及超出預計的死傷,已經影響到楚軍士氣。
這讓項燕心中滿是沉重。
篝火依舊在營地內熊熊燃燒,不提眼神古怪的孇穀,範增以及十餘名,三四十歲的楚國將軍,全都安靜的看著這一幕。
原本在他們的預期裡,此時的遂陽城,已經被他們楚軍攻破城門才是。
次日。
天色漸亮,隨著刺骨的寒風拂過平原,遂陽城內,昨晚便聽到攻城動靜的公子升,還有田鼎,早早便按耐不住,乘坐馬車來到城門。
“宗伯,等會吾等定要想辦法,勸說白衍離開!楚軍昨夜未能攻下城樓,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下馬車後,公子升轉身對著田鼎說道,一臉緊張。
昨夜熟睡中,聽到城門嘯殺聲,公子升當真害怕楚軍直接攻破城門,到時候他們連救白衍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好在擔心大半夜,終於聽到嘯殺聲散去,城內並沒有傳來廝殺聲,顯然秦軍守住楚軍的夜襲。
對此,公子升心中滿是複雜,一方麵慶幸白衍能守住楚國大將軍項燕的攻勢,一方麵又很糾結,白衍若是守住,定然不會輕易隨他離開。
不過也幸好,昨晚雖然不知道白衍是如何抵擋住楚軍的攻勢,但想想也知道,定不是那麼簡單,秦軍定然也經曆鏖戰,死戰,方才殺退楚國大軍。
想到這裡,公子升才感覺有些把握,昨夜秦軍死傷越多越好。
這樣白衍才會放棄遂陽城。
“嗯?公子,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田鼎跟著公子升,來到城梯時,突然看著四周,發現城牆內,少有血跡,就連秦卒屍體都看不到。
這似乎與他以及公子升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而且大清早,雖說方才經曆鏖戰,但預防楚軍今日攻城,白衍應當也會派人清理屍體,把城道內的屍體處理才是,可眼下卻看不到任何一個秦卒,在搬運屍體。
這是怎麼回事?
帶著疑惑,田鼎與公子升對視一眼,看向城梯上方,快步走上去。
而幾息後。
當方才來到城道內,看著空曠的城道,田鼎與公子升都愣住了,當轉頭不經意間,看向城外時,二人全都愣在原地,雙眼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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