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若是兵敗。
如今鐘離氏的一切,都將會化作泡影,終歸他人所有。
拚搏半生,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坐擁眼前的鐘離氏,鐘離郝一族,沒有任何一個族人,再能割舍離開。
“走吧,去城頭上,等姚賈入城!”
白衍的聲音傳來,鐘離郝轉頭看向白衍,點點頭,隨後跟著白衍,在一眾手持火把的鐵騎將士護送下,朝著城樓上方走去。
兩個時辰後。
在城樓,感受凜冽寒風的白衍,以及鐘離郝,終於等到牤等人回來的身影。
此時已經是深夜,比起白日,深夜之中的寒風,更是刺骨,伴隨親信確認是牤之後,白衍與鐘離郝,便轉身朝著城樓下走去。
城門打開。
數十名手持火把的秦軍將士看守在城門兩旁,在牤身後,姚賈帶著兩個仆從的身影,從城外急匆匆的走來。
白衍看著姚賈風塵仆仆的模樣,連忙抬起手。
“姚大人!”
白衍打禮道。
“白將軍!”
姚賈見到白衍,略帶灰白長須的麵容上,終於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一臉疲憊,隨後抬起寬大的繡袍,對著白衍打禮。
“姚賈恭喜白將軍大捷!為王上除掉心患!”
姚賈一臉敬佩的看向白衍。
不僅僅是景騏、昌文君的事情。
在前來鐘吾城的路上,途徑其他城邑,從秦軍守將知曉南邊吳邑發生的事情,姚賈後麵又得知,其他地方的秦軍都已經調往西邊,並未去洪城,隨即立刻猜到白衍定是察覺到什麼。
果然,隨後得知鐘吾城被楚軍攻打,姚賈都忍不住私下連連感歎,幸好此番是白衍統領秦國大軍,攻入楚國腹地。
眼下姚賈若是沒有猜錯,看似鐘吾城被攻打,但實則,西邊的楚軍,已經是甕中之鱉,就看白衍,何時下令滅之!
“秦楚勝負為定,怎敢言喜,姚大人,請!”
白衍沒有著急與姚賈敘舊,謙虛一句後,便抬手請姚賈先去府邸。
姚賈看了白衍身旁的鐘離郝一眼後,便點點頭,感受著夜裡的冷風,抬手示意白衍先請。
返回城守府邸的馬車上,感受著馬車的顛簸,姚賈已經不記有多久,沒有在夜色中,摸黑長途跋涉,方才再次經曆一番後,終於是能再次感受到馬車的好。
“姚大人,這位是鐘離氏一族的鐘離郝!”
白衍看向姚賈,為其介紹道,此時作為正主的白衍,跪坐在主位,姚賈與鐘離郝,一人跪坐在一邊,而馬車外,除去馬夫,牤也與馬車兩旁的將士一樣,滿是警惕的看著四周。
“鐘離氏,鐘離郝……”
姚賈聽到白衍的話,揉了揉走得腳酸的腿,看了對麵中年男子一眼,經過白衍的介紹,姚賈這才知曉,原來對方,便是鐘離郝。
“老夫倒是有所耳聞!今日得見,果然乃一才士!”
姚賈坐直身體,對著鐘離郝拱手說道。
不過這番話,倒是姚賈的客套話,對於這個鐘離郝,此前在楚國,姚賈倒是所聞甚少,畢竟已姚賈的地位,真正需要去了解的,還是鐘離氏一族的主脈,對於一個已經快要沒落的旁係偏支,姚賈自然不會放多大精力調查,或者耗費重金去交好。
“姚大人謬讚,當是郝,有幸得見姚大人一麵!”
鐘離郝聽到姚賈的讚譽,一臉笑意的抬手打禮。
姚賈見狀,也笑了笑,不過也不再說什麼。
在齊國的時候,姚賈便聽聞鐘離氏的變故,曾經姚賈也沒想到,就是鐘離郝這一支都要沒落,根本不起眼的偏支,居然取代主家。
想到這裡。
姚賈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一旁的白衍一眼。
姚賈可是深深知曉鐘離郝的舉動,沒有白衍在暗地裡幫助,基本不可能做到。
“姚大人,白衍想問,為何大人今日不惜涉險奔波,也要前來鐘吾城?”
白衍給姚賈介紹之後,看著姚賈的目光,便開口詢問姚賈的來意。
“唉……”
姚賈搖了搖頭,隨後輕聲說道:“前些時日,齊國之中,已經有人,發現那著書老人的蹤影!”
“什麼?”
鐘離郝聽到姚賈的話,瞬間便一臉吃驚的表情,隨後目光滿是震驚的看向姚賈,若非姚賈所言,鐘離郝都不敢相信齊國之中,真的有人找到那神秘的騎牛老者。
姚賈是秦國上卿,足跡遍布天下,眼線無數,姚賈此時親口之言,那定是不會有假。
想到這裡,鐘離郝呼吸都有些急促,隱約感覺,齊國若真的請到那老者去齊國朝堂為傅,說不定還真會是齊國崛起的契機。
對於那個神秘的老者,鐘離郝可是十分清楚,不僅僅是天下士族,就是諸國君王、大臣,都接連派遣心腹去尋,結果那麼久以來,都一無所獲。
沒想到,眼下居然真的被齊國尋到。
“尋到之人,乃是湛氏湛詔,此前已經去田府確認過,並且隨身帶回臨淄的竹簡,也在臨淄王宮證實過,其字跡,一模一樣!”
姚賈看了鐘離郝一眼後,轉頭看向白衍繼續說道。
“湛氏湛詔?可有找到人?”
白衍聽到齊國找到騎牛老人,目光不動聲色的看向姚賈,露出好奇的神色。
在聽到湛詔二字,白衍腦海中,便不由得浮現昔日入楚前,在陽夏碰到的霧。
“具體蹤跡,尚未知曉……”
姚賈搖了搖頭,把後麵發生的事情,以及他所有眼線,都被田鼎派遣齊技擊除掉的的經過,一一告知白衍。
“可惜!”
鐘離郝聞言,不由得本能的感歎一句,心想若是姚賈能趁機,跟著齊國湛氏找到那老人,那該多好。
“隻能日後再尋良機!”
姚賈看向鐘離郝說道,隨後想到什麼。
“說起田鼎,此前在齊國臨淄,聽聞白將軍,乃是由田鼎親自趕出齊國!”
姚賈帶著一些疑惑不解的神情,看向白衍。
一番話,讓鐘離郝此時也目光滿是古怪的看向白衍,對於這件事情,在鐘吾城的鐘離郝也有所耳聞,萬萬沒想到,當初身為齊人的白衍,居然是被齊國王室宗親的田鼎,親自趕出齊國。
想到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鐘離郝心中也好奇,田鼎可否後悔當初的舉動,齊王是否真的如同傳言那般,被田鼎給氣得差點神誌不清,把臨淄王宮的書房都砸了一個遍。
“昔日之事,過往雲煙!一切不過誤會而已!”
白衍見到姚賈與鐘離郝那不同的目光,全都看著自己,無奈的搖頭說道。
“白將軍倒是豁達!”
姚賈看著白衍的模樣,不由得感歎一句,隨後突然笑起來,在鐘離郝的目光中,告訴白衍,這件事情白衍是豁達,但整個臨淄城的官員、士族,稷下學宮的學子,所有齊人,可都因為這件事情,而怨恨辱罵田鼎。
最後就連齊王,都不得不立即卸掉田鼎的官職,收回田鼎的一切權利。
白衍能原諒田鼎……
但所有齊人,可都不願意原諒!!!
“司馬興將軍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攏嘴!更是直接親自去田府,想要見田鼎一麵,當麵說說,可惜田鼎已離開臨淄……”
姚賈說到這裡,笑容更甚,想到昔日司馬興在臨淄說的話,以及舉動,都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白衍得知司馬興要親自去數落田鼎,微微張嘴,有些錯愕,隨後哭笑不得。
這倒是符合司馬興的性子!
好在姚賈笑過之後,便說回正事。
“此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老夫在臨淄時便十分困惑,雖說齊人對田鼎,心生芥蒂,但為何田鼎,絲毫不管不顧,離開臨淄,似乎真的打算放手一般,以老夫對田鼎的了解,田鼎之舉,實在太過反常,恐,田鼎彆有算計啊!”
姚賈說到這裡,眉頭緊鎖起來,一臉擔憂,神情與方才判若兩人。
田鼎是齊國王室宗親,深得齊王建信任,一手執掌的齊國大權,即便是齊相後勝,都不及十之一二,也是如此,秦國在拉攏齊國之時,不僅僅是要拉攏齊相後勝,就連無數中立的齊國官員、士族,也要耗費巨大的代價去拉攏,以此聯合眾人,方才能與田鼎,相庭抗禮。
這也是秦國最頭疼的原因,秦國也不是沒想過去拉攏田鼎,但田鼎又怎會如此輕易的被拉攏,田鼎依舊是那個田鼎。
然而就在此前,田鼎居然真的離開齊國臨淄,在白衍被包圍在楚東之際,離開齊國朝堂。
這無異於徹底放棄與楚國聯盟,放棄勸說齊王出兵,放棄這個時候對付秦國的最佳之機,沒有田鼎在,剩下反抗齊國的所有勢力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應對秦國收買的勢力。
眼下,過去那麼多日,姚賈都依舊不明白,田鼎在打什麼算盤。
是真放棄救楚國,還是彆有算計。
以姚賈對田鼎的了解,絕大可能,還是後者,田鼎對齊國的執著,對齊國的忠心,無需質疑,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齊國陷入危險之中。
“還有第三件事!”
白衍聽著姚賈的話,想著田鼎之事,麵露思索的時候,突然再次傳來姚賈的聲音,這讓白衍不由得再次微微抬頭,看向姚賈。
在白衍的目光中,姚賈依舊麵露擔憂,麵色有些陰沉。
“在齊國如此之久,老夫也隱晦的查到,齊國似乎發生了一件大事!”
姚賈看向白衍。
聽著姚賈的話,白衍與鐘離郝,紛紛皺眉起來。
想到城外還有楚國大軍,更遙遠的地方,項燕統領的楚國大軍,正在虎視眈眈,這時候不管是鐘離郝,還是白衍,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齊國出現什麼變故。
“姚大人,可是何事?”
白衍看向姚賈詢問道。
姚賈聽到白衍的話,微微低頭,沉思間,一想到在齊國調查的事情,眼中便儘是困惑、擔憂。
“是曾經很多名士,不知為何,全都失去蹤影,很多此前王上都記在心上的大儒,也仿佛憑空消失一般,不僅僅稷下學宮,與諸多士族,就是齊王,也不斷在暗地裡命人尋找,但許久以來,全都毫無所獲!”
姚賈搖頭說道,隨後抬頭看向白衍。
“諸多名士失去蹤跡?怎會如此?”
鐘離郝也皺起眉頭,若非姚賈查到,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姚賈對著鐘離郝搖搖頭,示意還沒查出來,隨後看向白衍。
“老夫離開臨淄後,已將此事命人送去鹹陽,交給王上,並且告知李斯!”
姚賈說道。
這件事情已經超出姚賈的能力範圍,單憑姚賈如今的能力,根本查不出來,連齊王、與稷下學宮的大儒、士族,傾儘全力,都找不到絲毫蹤跡,這件事情必須告知嬴政,讓嬴政也派人去找,畢竟其中,很多名士大儒,都是嬴政一直以來,十分重視的名士,他們背後,可都代表著天下士人。
“還有此事?”
白衍聽到姚賈的話,與姚賈對視一眼,頓時有些吃驚。
“那姚大人此番前來,是想?”
白衍問道。
而姚賈這時候也沒有再猶豫,直接告訴白衍自己的目的。
其一,便是田鼎的反常,他有些擔憂,來此幫助白衍,若有需要,他也能出力,其二也是希望等白衍結束城外的戰事,給他一些邊騎中的精銳斥候,去探查湛氏蹤影,從而找到那老人的蹤跡。
最後一件事情,便是趁著白衍統領秦國大軍,尚在楚東一地,沒有楚國的乾擾,他也要調查一番,那些消失的名士是否與楚國有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