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衡回答道“瞿大人說得不錯,他們當然會用仆從軍來填線,所以我們要儘可能分散他們的兵力,給主戰場創造條件,讓濟爾哈朗儘量將主力投入主戰場,我們興華軍對他們的核心進行殺傷。”
何騰蛟冷哼一聲道“哼,本官看,高大帥這是在說大話了吧,你的軍隊不過萬把人,就算是濟爾哈朗一路,那也是十幾萬人馬,就靠你這點人,還要承擔主戰場的任務,未免有些托大了吧。”
高衡可不慣著他,因為堵胤錫的緣故,高衡對何騰蛟的印象非常不好,曆史上此人也許是忠臣不假,但此人的能力太有限了,跟堵胤錫的戰略眼光根本不能比,連主次矛盾都沒有分清楚。
高衡也笑道“何大人,你說得不錯,我的人馬是少了點,不過兵不在多而在精,湖廣的人倒是不少,但最後怎麼樣,還不是節節敗退到了賓州,再退,可就要到南寧了。”
“你!”何騰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也怪劉承胤這廢物不爭氣,把他湖廣軍隊的臉都給丟儘了。
丁魁楚連忙出聲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意氣用事了,方才說到分散敵軍兵力,高大帥,你接著說,什麼叫分散兵力,如何分散敵人。”
高衡指著地圖道“諸位請看,昆侖關是天險不錯,但光靠昆侖關一個關城死守,有利於建虜集中力量,但如果能梯次配置,效果就會好很多。昆侖關前出左右兩邊皆有可以防守的城池,左邊是古漏關,這關城不大,最多容納兩三千人馬,但是足夠了,古漏關的地形雖然比不上昆侖關險要,但還算不錯,若有一支偏師能在此駐紮,濟爾哈朗必須分兵去攻打,如此以來,正麵壓力就會小很多。”
他手指另一處道“再看右邊,正是賓州,賓州縣城不小,也算是昆侖關外比較重要的縣城,濟爾哈朗不可能坐視不理,孫子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現在濟爾哈朗兵力在我一線兵力五倍左右,雖然是攻城,但依照八旗軍和明軍戰力的對比,這所謂三比一的比例可以忽略不計,濟爾哈朗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我興華軍的戰鬥力,所以若我是濟爾哈朗,定然分兵攻取關口和城池,如果這樣,我們的第一步就算是成了。”
瞿式耜追問道“這也隻是推測,若濟爾哈朗不分兵,逐個攻取怎麼辦?”
高衡道“當然可以,如果沒有多鐸的存在,他完全可以這樣做,但現在多鐸近在咫尺,濟爾哈朗若想搶功勞,這兵貴神速的道理他不懂嗎?再者,真要是這樣反而好了,我們擺下的是三角陣,他攻任何一個角,其他兩路都能出動,給他的側翼或者背後造成打擊,要是讓我們興華軍逮住這個機會,濟爾哈朗可是要吃大虧的。”
瞿式耜點點頭,高衡分析的有道理,濟爾哈朗若要搶在多鐸之前完事,就必須一鼓作氣突破昆侖關,不會在這裡磨蹭的。
高衡道“現在的問題就在於,這古漏關和賓州需要有人去防守,我的意思是,不需要防守的軍隊給敵人造成多大殺傷,主要是吸引敵軍兵力即可,昆侖關一戰,我興華軍當在初始就想辦法重創敵軍,所以古漏關和賓州一定要守住了,拖延三日即可,時間一到,如果守不住,可以自行撤退。我想,敵軍主力放在昆侖關,應該不會用太精銳的部隊去攻打這兩處。”
他的手指一劃,又指向一個地點道“還有這一處,也必須分兵把守,這是昆侖關的身後,如果身後守不住,必然有後顧之憂。”
眾人往地圖上一瞧,高衡手指的地方名叫金城寨,“金城寨?”眾人發出一片嗡嗡聲,隻見瞿式耜仔細看了看金城寨的位置,當即道“言之有理,金城寨要派兵把守,防止昆侖關後路被切斷,更是阻止建虜通過金城寨向南寧腹地滲透。”
後世很多人看地圖複刻一些經典戰例的時候,總是將自己帶入進去,比如某某戰役自己如何如何打就能獲得勝利,如何如何進兵就可以繞過敵軍關隘。但是這些人往往忽略了一個要素,那就是光看平麵地圖是不可能理解戰場態勢的,地形從來就不是平麵的,而是起起伏伏,所以要看,就要看三維地形圖,這樣才能對地形有所把握。
比如廣西地區,得益於南方神劍的經曆,高衡對廣西的地形不算了如指掌,也算是比較熟悉,進攻南寧,實際上除了昆侖關之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沿著鬱江行軍,從梧州出發,再到潯州,再到南寧,隻要順著鬱江走,基本上就是一馬平川,沒有阻攔,隻是路程遠一些,但唯獨到了南寧東部的橫山段,會遇到一個小關口,那就是金城寨。
這條路有點子午穀奇謀的意思,但隻要堵住這裡,南寧東麵基本上就沒有危險,並且易守難攻,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強如日軍,在抗戰的時候依然選擇強攻昆侖關,而沒有從後麵繞路,可見金城寨位置的險要。
這條路線,興華軍已經有所布置,但時間緊迫,興華軍的水師並沒有就位,所以必須有一支部隊先守住金城寨,防止清兵從背後偷襲。水師的任務是從廣東金灣駛入西江,然後通過西江駛入鬱江,再順著鬱江來到南寧,這一路上便可以威脅妄圖從這條線攻打南寧的清軍後路,並且到達橫山附近水域的時候,還可以和金城寨形成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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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前提是金城寨的守軍要堵住多鐸的軍隊,否則水師追不上清軍騎兵。目前水師的位置應該還沒到金灣,算上走內河的時間,沒有半個月到不了,所以這半個月時間,興華軍需做好萬全的準備。
“朕聽明白了。”正當眾人仔細聽著高衡的方略的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眾人看過去,不知道永曆帝什麼時候站在了瞿式耜的旁邊,眾人立刻躬身道“陛下。”
瞿式耜也連忙施禮道“陛下恕罪,方才臣隻關注地圖,沒想到陛下。”
永曆擺了擺手,“愛卿免禮,諸位愛卿,雖然朕不通軍事,但經過這麼一番分析,朕也明白了大概,也就是說,此戰我們若想擋住建虜,當以昆侖關為核心,打造銅牆鐵壁,讓建虜不能越雷池一步才是。如此一來,無非五個點,昆侖關、賓州、古漏關、金城寨,再加上南寧本身,既然這樣,朕提議,大家自告奮勇,認領一處,就地防禦可好?”
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永曆帝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方案,說得倒是在理,問題是,建虜勢大,誰願意頂到前麵去?說句難聽話,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啊。
永曆帝發話道“朕已經搬到南寧了,文武百官也都在南寧,朕就坐鎮南寧。”
“陛下,金城寨頗為重要,臣願意去守金城寨。”永曆話音剛落,忽然一人出列道。眾人正想著,誰這麼有種,竟然第一個站出來。大家定睛一看,赫然發現是永曆心腹愛將林佳鼎。林佳鼎在三水城兵敗之後,一路撤退回了廣西,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在永曆心目中的地位,畢竟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林佳鼎雖然戰術和計謀都不怎麼樣,但是最起碼還有作戰的勇氣,這正是永曆一朝所需要的。
所以回來之後,永曆帝加封林佳鼎為兵部侍郎、兩廣總督,但是是虛職,畢竟廣東已經被清兵控製,這兩廣總督也就是個頭銜罷了,但林佳鼎卻並不這麼想,他發誓早晚要打回去。當永曆帝開口的時候,林佳鼎便第一個站了出來,主動請纓防守金城寨。
林佳鼎想的也比較簡單,他的兵馬退回來之後,基本上也收縮在南寧,南寧城內的一萬守軍,有近一半都是林佳鼎帶回來的兵馬,算是戰鬥力馬馬虎虎的野戰部隊,可堪一用,金城寨他知道,寨子不大,地勢險要而已,所以兩三千人馬足夠。
林佳鼎跪在永曆麵前道“陛下,臣願意帶兵兩千,前往金城寨防守,絕不讓建虜越過金城寨一步。”
他雖然是文臣,但數次戰役下來,早就變成了如同盧象升一般文武雙全之人,所以帶兵能力永曆還是比較認可的。既然他主動站出來了,永曆當然不好回絕,這麼提氣的舉動若是回絕了,豈不是寒了大家的心,永曆將其攙扶起來鼓勵道“那好,愛卿果然有報國之意,朕自當成全,愛卿可從本部兵馬中調兵三千,防守金城寨。”
“遵命!”林佳鼎抱拳道。
“陛下,臣去守古漏關。”又一個聲音傳來,眾人紛紛側目,正是新上任的廣西巡撫張同敞。他可是張居正的孫子,這時候站出來意義非凡。
永曆有些發愣道“愛卿這是?”
張同敞大笑一聲,“哈哈,陛下,臣雖然被陛下欽點為廣西巡撫,可是想想也是可笑,臣治下之廣西就剩下了半壁江山,甚至馬上連半壁江山都沒有了,臣還當個勞什子的廣西巡撫,此戰,在廣西境內,如果廣西巡撫都不出麵,縮在後麵,怎麼能對得起陛下的信任,怎麼能對得起廣西數百萬百姓的期待,所以既然古漏關重要,臣就主動請纓,臣當著陛下和諸公的麵發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啊,今日一見,方知大明依然有敢戰能戰之將領,在下以為,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方能跟建虜放手一搏。昆侖關是在下提議的,當然是興華軍來防守,還是那句話,主戰場就交給興華軍,其他地方各司其職,牽製一部分建虜兵力即可。”高衡對眾人拱拱手道。
“這,還有一處?”高衡話音剛落,永曆帝便開口道。眾人一想,是啊,還有個賓州城呢,該當如何?
何騰蛟臉上實在是掛不住了,這劉承胤現在帶著兩萬人就在賓州,可是大家話裡話外好像都把湖廣軍給忽略了,這對於何騰蛟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這幫人也是他奶奶的牆頭草,他們好像忘了,前段時間全州可是靠著湖廣軍才守住的,這敗了一陣,大家就迫不及待把黑鍋往湖廣軍頭上扣了。
何騰蛟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眼下劉承胤帶兵就在賓州城,臣立刻下死命令給劉承胤,就地防禦,不許後退一步,否則提頭來見。”
永曆帝猶豫了一下,這劉承胤連敗數陣,麾下人馬還能挺住嗎?沒想到丁魁楚站出來道“陛下,既然何大人請命,臣以為,也不能太傷了湖廣將士的心,劉承胤怎麼樣那是劉承胤的事情,但最起碼要給湖廣軍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至於劉承胤本身,讓他戴罪立功好了,真不行,再數罪並罰。”
何騰蛟有些驚訝,丁魁楚跟他完全是兩個派係,互相不對付,怎麼這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然幫自己說話了。
他不知道的是,丁魁楚當然有自己的打算,而一邊的王坤的眼珠也骨碌碌轉了幾下,很快就明白了丁魁楚的意思,看來,他們暗中的計劃能不能獲得成功,恐怕就要看這個劉承胤的了。
眾人商討一陣,便完全敲定了下來,戰場一分為五,劉承胤帶著近兩萬湖廣軍防禦賓州,這股人馬兵力最多,濟爾哈朗一定會分出重兵去對付他們,林佳鼎手下兵馬一分為二,張同敞提兵三千前往古漏關,林佳鼎帶兵兩千去金城寨,南寧方麵除了留下五千守軍之外,其他各縣的衛所兵也全部緊急調入南寧防禦,再由瞿式耜出麵征召一些民團之類的輔助兵種,加上衙門的公人,爭取湊足一萬之數。
至於主戰場昆侖關,當仁不讓是由高衡帶領興華軍親自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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