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明軍被清兵馬甲殺得人頭滾滾,士兵和百姓混在一起,徹底亂了套,鑲白旗馬甲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大批的百姓和士兵被殺死,清軍可不管你是什麼人,除了年輕女人之外,剩下的迎麵就是一刀,轉瞬間,城下就已經屍積如山,至少有上千人慘遭毒手。
劉肇基和馬應魁等一乾將領雖然心中大恨,但使命感和責任感告訴他們,此刻決不能開城門,誰也不知道清軍大隊是不是就埋伏在不遠處。劉肇基久在遼東作戰,他非常熟悉建虜和北虜的戰法。
往往是建虜北虜派出小股部隊裹挾民眾前來城下叫陣,當著城頭守軍的麵屠戮百姓,激起守軍的怒火,一旦你派人開城出戰,小股騎兵就會立刻拋下百姓,衝上去和明軍交戰在一起,使城門無法關閉,遠處埋伏的主力部隊傾巢出動,趁著城門沒關的時候殺入城內,奪下城池。
明軍已經在這種事情上麵吃了很多次虧了,這幾乎是個無解的陽謀,不出城,城外的百姓要死,出了城,城內外的百姓都要死,典型的火車難題。所以到了最後,守軍隻能眼睜睜看著城外百姓被殺。
到了揚州,也是一樣的問題,劉肇基知道,身後就是數十萬揚州百姓,若是現在開城迎戰,敵軍若是趁勢殺入城內,劉肇基無法交代,況且城內的步兵守城尚可,出城野戰,誰也沒把握,所以大家隻能看著城外發生的一切。
這時候鄭森竟然要讓麾下人馬主動出擊,劉肇基和馬應魁的眼前倒是一亮,不動城內的兵馬,動用城外的機動力量,雖然是客兵,但事急從權,又是鄭森主動請戰,若是能擊敗這一小股清軍,倒是提振士氣的好事。
在劉肇基看來,福建水師的戰鬥力應該是不錯的,畢竟鄭芝龍名聲在外,不過水戰厲害,不知道陸戰如何。
劉肇基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知道現在鄭森的人馬是唯一的希望,劉肇基立刻道:“那好,就拜托鄭將軍了,若是形勢不對,你們就立刻撤走,回到江麵上,建虜不習水戰,隻要能回到船上就安全了。至於剩下的事情和責任,我劉肇基一力承擔。”
馬應魁還想說兩句,讓劉肇基考慮一下,畢竟鄭森是客兵,出現重大損失,他們也不好跟鄭芝龍交代。但見劉肇基如此斬釘截鐵,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號箭發出之後,上千人馬便火急火燎往城池的方向趕來,劉肇基從千裡鏡中看見,這明顯是兩撥人,一波人大約四百,有騎兵有步兵,軍容齊整,讓人驚奇的是,全員披甲,劉肇基久在軍伍之中,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人的鎧甲不一般,在陽光下反射著駭人的寒光。
傳聞鄭芝龍麾下有一支鐵甲軍,莫非就是這支部隊
而另一支人馬大約千人,就顯得雜亂許多,大約百餘名騎兵,後麵跟著的都是步兵,這支部隊看起來也比較精銳,就是陣型散亂,倒是有些像自己的家丁,每個士兵的個人武藝都不錯,但是在紀律性方麵還有所欠缺。
千人的兵馬速度快一些,四百人的人馬因為始終保持隊形嚴整的緣故,所以行動自然慢了一些。正在砍殺的清兵視線中很快出現了這支生力軍的身影。
“章京大人!章京大人!有明國的援兵來了!”一個分的拔什庫大喊道。
塔克舒自然也看見了這支軍隊,他觀察了一下,對方是生力軍不錯,但人數並不多,也就一千多人的樣子,而且沒有什麼騎兵,塔克舒有些輕蔑地笑了笑,他剛剛擊潰了一支兩千多人的明軍部隊,自己的傷亡人數連二十人都不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明軍步兵竟然要跟他們野戰,真是求之不得。
塔克舒打了個呼哨,“放棄目標,把明國人扔下,跟我列陣,擊潰當麵之敵。”
“駕!駕!”馬甲們訓練有素,他們立刻將剛剛拉上馬背的女人們拋下,重新集結在塔克舒的周圍,也不管四散奔逃的百姓和明軍士兵,塔克舒知道,明國守將不敢開城門,那這些人就跑不了多遠,對麵的一千多明軍還沒有城頭火炮的掩護,自己一個衝鋒就能消滅他們,最多一刻鐘就能結束戰鬥。
讓這些老百姓跑一刻鐘,他們能跑多遠最後還不是自己的戰利品。
整個牛錄的騎兵迅速和亂兵、民眾脫離接觸,列成了數道騎兵牆,他們緊緊盯著到來的明軍,就仿佛是看死人一般,有的人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鮮血,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與此同時,在西門那裡,鄭森和高衡乘坐吊籃下了城牆,即便劉肇基阻攔,說是下麵太危險,鄭森還是強硬拒絕了,這是他的軍隊,當然由他來親自指揮,高衡也是一樣,興華軍的傳統就是絕不放棄任何一個人,他作為主將,當然要跟自己的軍隊在一起。
兩人下了城牆,早有騎兵牽著他們的戰馬前來接應,黑雄馬飛奔到高衡身前,高衡翻身上馬,打馬和鄭森一起回到本陣當中。
清軍並沒有進行攔截,塔克舒有些戲謔地看著二人回到本陣當中,心知這兩人就是明軍的將領了,一千多人的部隊,也不可能是什麼大將,就讓他們回到陣中又何妨,自己要當著守軍的麵,給這些江南的明國士兵看看,大清國真正的戰鬥力,這兩個明國將軍的頭顱,很快就會扔在他的戰馬前。
“將軍,穿甲!”幾個士兵立刻給高衡披掛整齊,那邊鄭森卻是沒穿,而是爆發了劇烈的爭吵。
“混賬!本將下來就是指揮作戰的,你們卻要撤回去,難道本將的命令你們不聽嗎”鄭森在陣中勃然大怒道。
原來,鄭森下城之後,本以為士兵們會給自己穿甲,可是幾個衛隊軍官卻要拉著鄭森回船上,鄭森讓他們列陣,他們也不聽,這才引得他大怒。這些軍官都是鄭芝龍的人,他們的第一要務是保證少帥的安全,第二是看住高衡,至於跟清兵作戰,不在他們的任務範圍內,即便是鄭森下令也不行,他們隻對鄭芝龍負責。
“好啊!好啊!你們隻聽父親的命令,卻不聽我的命令,難道你們不怕秋後算賬嗎”鄭森威脅道。
“少帥!我等一條性命早就交給大帥了,大帥讓我們死,我們絕不活著,但大帥現在交給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證少帥的安全,這一點,我們不敢不從。”千總朗聲道。
“你們!”鄭森指著他們道,他眼角的餘光已經看見幾個衛士圍了上來,沒想到,父親這次派來的竟然全是他的人,自己若是再堅持下去,這些士兵會把自己綁上船,脫離戰場。
“高將軍怎麼辦”鄭森平息了一下情緒,問道。
千總抱拳道:“我已派人去讓高將軍撤退。”
“報!大人,高將軍說他們不撤,他們要迎戰清兵。”話音未落,傳令兵便飛馬回來道。
“這。”千總愣住了,鄭芝龍讓他們看住高衡不錯,可是誰能想到還有這種情況,高衡現在不是逃跑,而是要迎戰清兵,這可就麻煩了,他自己找死,他們這些人如何阻攔
幾個把總的目光望向千總,也被這種情況弄蒙了,敢情興華軍跟他們的目的不一樣,不是去營救主將,而是要跟清軍拚命的。千總可不是沒見識,清軍什麼戰鬥力他非常清楚,自己一千步兵,一百馬隊跟清軍硬拚沒有勝算,區區四百興華軍,就是再能打,如何是三百重甲騎兵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