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初時的時候黃蟆鎮的人沒以為意。
這年頭哪時不死一些人?鎮子傍水而存,附近許多村鎮都挨著白陵江,年年都有人淹死。
可隨著死人一回來,且一家一家的人接連慘死,漸漸的到了七、八月份時,便謠言四起。
都說黃蟆鎮鬨了鬼。
鎮上一時間人心惶惶,家裡稍富庶的,提前得到消息,便慌張舉家往附近的文興縣搬遷去。
“我們進鎮時,鎮上十室九空,今天並不是逢初一、十五,鎮上人也不多,我是報了鎮魔司的旗號,找到了當地府衙的人幫忙,才勉強湊齊了這些東西。”
範必死話說完後,趙福生點頭讚道
“你做得很對。”
她之所以讓範氏兄弟與陳多子同行,就是因為範必死心眼兒靈活,做事不拘泥規矩,總是在適當的時候辦適合的事。
趙福生說完,又問起鎮上的情景
“黃蟆鎮如今的情況怎麼樣?”
“不大好。”
範必死搖頭
“雨沒下到鎮上。”
雨水籠罩了東屏村附近好幾個村落,隨著時間的蔓延,逐漸外擴,但鎮上離東屏村有一段距離,暫時未受波及。
“不過也快到了。”他說到
“黃蟆鎮不大,約我們萬安縣城夫子廟至碼頭那一帶的範圍大小,雨距離鎮中約半裡的距離。”
一行人入鎮之後便出現了一個奇觀天空好像被一分為二,成為兩個界麵鮮明的顏色。
一半烏雲密布,天色陰沉,細雨綿綿;而另一半則相對較乾淨,可也不見陽光,像是隨時都會被烏雲侵襲。
“鬼禍的謠言已經傳開,鎮上也做了準備,鎮外起了高牆,上頭有人在加蓋草棚頂。”
範必死無奈的道
“鎮外還有良田,已經荒廢了,田裡的糧食被割完了,剩的麥稈也被人割走了——”
將來鬼禍一旦蔓延開來,這些割下來的麥稈也是儲備的糧食。
如果沒有鎮魔司的人來收拾善後,黃蟆鎮的這些舉動也隻是緩解死亡的時間。
無水、無糧的情況下,被困在鎮中,遲早也是一個‘死’字。
範必死等人入鎮時,還差點兒引發了民憤,鎮民見他們從雨中來,還沒問他們是哪個村的,便開始想殺人。
這個時候範必死及時表明了身份,再加上蒯滿周在,厲鬼力量一施展開,鎮壓住了鎮上的人,眾人這才順利入鎮子。
得知鎮魔司的人來,鎮上的人格外興奮,都在喊著‘得救了’。
在知道範必死一行來意後,鎮上自發開始湊糧食,一開始還不想收錢,反倒除了湊糧、湊菜之外,鎮上的人當時還想湊些錢交保護費……
範必死身強力壯,看到一乾麵黃肌瘦的人掏出家中存糧的時候,都有些於心不忍。
“大人……”他歎了一聲
“這樁鬼案真的怪異。”
“鬼案從三月出現,至今七八個月時間,鎮上的人就敢不報鎮魔司?”
趙福生問。
鎮魔司接不接案子是一回事,但黃蟆鎮的人報不報又是另一回事了。
範必死就道
“早在今年六月的時候,黃蟆鎮的鎮長得知附近幾個村下雨,且死了人又鬨了鬼後,已經收拾細軟,帶著家中的人逃往文興縣去了。”
他話音一落,聽聞這話的人俱都沉默了片刻。
人人都畏懼鬼禍,害怕死亡,黃蟆鎮的鎮長這樣做也可無厚非。
隻是他一逃走後,留下的可是一堆爛攤子。
鎮上沒了鎮長管束,普通平民可是要吃苦頭的。
人禍可能要早於鬼禍出現。
趙福生不願去細想這個結果,又問
“那鎮上其他人呢,沒有將此事上報縣裡嗎?”
範必死又道
“黃蟆鎮距離文興縣一百多裡路呢,路上道不好走,當初鎮長逃離時,帶走了鎮上的馬車。”
就在這時,外頭厲東平也進來了。
他打著赤腳,褲腿高高卷到了腳踝,一雙腳上沾滿了厚厚的泥濘,一入莊內踩入柴灰中,雙腳便被柴灰包裹。
上麵的泥漿沾裹了柴灰,形成厚厚的殼子包住他雙腳。
厲東平走過的地方,地上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還得給錢呢——”
他出行前戴了鬥笠披了蓑衣,但身上也被雨水浸濕,這會兒入門後先將沾水的柴灰捧出去扔到了門外,一麵坐在門檻處抓腳上的泥,抓了之後扔向外間。
厲東平說話時,趙福生扭頭看他。
少年坐在高高的門檻上,兩扇大門上血光閃爍,門神的烙印散發著鬼光,他卻像是全然不懼。
鬼光之下,地麵幾個外出歸來的人留下的濕腳印很快被抹平。
少年收拾完雙腳,將臟兮兮的手往濕透的衣裳上滿不在乎的擦乾淨。
“給什麼錢?”趙福生問。
厲東平道
“縣裡請人降鬼,是明碼標價的——”
他說完,聲音立即小了下去,有些不知所措。
黃蟆鎮的人太窮了,就是榨乾了骨血,也請不來鎮魔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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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的人對此心知肚明,所以鬼案爆發後,許多人寧願困守原處,也不敢報官,深怕鬼沒來、鎮魔司來人了,反倒死得更早一些。
“……”
丁大同與趙福生麵麵相覷,二人都一臉無語。
這就是郡中大將瘋不瘋的區彆。
在昌平郡中,雖說治下也時常有鬼禍,但百姓的日子大體過得去。
而上陽郡的大將變相被流放至此,早就瘋了,行事作風無疑是在對百姓挖骨吸髓。
趙福生皺起了眉,懶得再說這個話題。
她再轉頭看向範必死
“鬼禍已經發生大半年時間了,你入鎮之後有沒有打聽黃蟆鎮大約死了多少人?”
範必死目光與她相對,頓時心領神會。
“打聽了。”
他低聲道。
聽說這話的眾人心中一凜。
範必死就道
“黃蟆鎮治下共有14村,大半村莊都像東屏村一樣沿河而居。”
“沿河而居——”
趙福生聽聞這話,心中一沉。
這一次的鬼禍本來就是人沉河而死,隨後厲鬼複蘇回家叫門,被叫到的人家滅門而死,如同瘟疫傳染村莊,周而複始。
而黃蟆鎮惹到了這樣的鬼禍本身已經很不幸,偏偏鎮上的人都鄰水,更增添了村民死亡的概率。
“具體死了多少人打聽不到。”
範必死為難的道
“鎮上兵慌馬亂,沒個主頭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
趙福生也明白他話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