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趙福生等人所處的位置較高,在一個小山丘上。
眾人眺眼望去,可以看到前方是一處地勢平坦的平原。
在平原的正中,有一座小小的村鎮。
暗夜下,那村鎮燈火通,隔著很遠的距離,房舍、人影俱被縮小,看不清內裡情景,但隱約可以看到光影中有不少人來回穿梭,仿佛頗為忙碌的樣子。
先前眾人聽到的鞭炮、絲竹聲就是從村鎮中傳來的。
“這是不是鬼?”
薑英一路行來遇多了鬼禍,此時已經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昨日趕了一天路,不見一個活人,哪知今日倒是奇怪,遠遠聽到了響動,趕來時又見到了村鎮,他難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再度踏入了鬼域。
他的話令盧家人有些畏懼。
陳母又想抱怨,但當著鎮魔司的人的麵,卻沒有她出聲的餘地,可是臉色卻很難看。
趙福生沉吟了半晌,說道
“不像是鬼,我沒有感應到厲鬼氣息。”
她的判斷向來準確,眾人聽聞這話,俱都大鬆了口氣。
“有人就好,我真是坐了一天,渾身酸疼。”陳母慶幸的道。
她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盧育和一眼,盧育和與這位嶽母相處幾年,知道她此時想要進鎮歇息,隻是不敢出聲。
鎮魔司麵前,盧育和也不敢說話。
好在趙福生主動道
“我們趕了一天路,乾脆進鎮休息一會兒,順便問問路。”
陳母聞言,臉上露出笑意。
其他人也點了點頭。
趙福生想起先前聽到的爆竹、樂聲,說道
“人家在辦喜事,咱們不宜乘車前行。”
鬼馬畢竟無頭,撞見生人難免會把人嚇到。
她說完,將馬匹收入地獄中,僅剩了一輛車架子擱置原地。
就在這時,蒯滿周拉了趙福生的手,輕輕的晃了兩下。
“怎麼了?”趙福生問了一聲。
小丫頭小聲的道
“不是喜事。”
“不是喜事?”趙福生愣了一下。
小孩說完這話,又恢複麵無表情的樣子,沒有再出聲。
趙福生定了定神,打算先進村再說。
眾人收了馬匹,打算步行前往。
從山丘上往下方村鎮看時,那房舍好像並不十分遙遠,可實際的距離卻遠比眾人肉眼丈量要更遠些。
約走了兩刻多鐘後,一行人終於看清了那隱在霧氣中的鎮上房舍。
鎮子的頭頂搭了席棚,擺了十來桌流水席。
趙福生看清席棚的情景後,也明白蒯滿周先前所說的‘不是喜事’的緣故。
隻見那席棚四周掛滿了白帆,上書大大‘奠’字。
一具漆黑的棺木擺在臨時搭建的靈堂正中,周圍坐了好些樂伶。
樂伶穿的是黑衣,偏偏臂上又拴了條紅布。
幾個披麻戴孝的人跪在棺材前,靈堂的四周擺了桌子,桌椅上坐了熬夜守靈的人,正交頭接耳。
竟然是在辦喪事!
偏偏在那鎮頭處又掛了兩個白色的燈籠,燈籠上也寫了‘奠’字,而燈籠的下尾部則各係了兩條豔紅的繩子。
“這是什麼風俗?”
範必死一見這古怪的情景,愣了一愣。
孟婆道
“看那樂人的裝扮,又像是在辦喜事,莫非是撞到了陰婚?”
她年紀大,這一生又四處飄零,稱得上是見多識廣,對各地風俗民情也有些了解。
孟婆這樣一說,好些人立時就點了點頭。
倒是陳母欲言又止。
“不是陰婚?”
趙福生的眼角餘光注意到了陳母的動靜,不由問了她一聲。
陳母位卑言輕,這一路走來怨言雖多,但對趙福生這位馭鬼的鎮魔司大人卻很是畏懼。
聽她一說話,陳母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婦人無知,也沒什麼見識,怕貿然開口說錯了話,見笑於各位大人。”
趙福生笑道
“你隻管說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反正我們已經快進村鎮,到時你說得對不對,一問便知。”
陳母還是十分不安,陳多子連忙寬慰母親
“娘,你說就是,大人性格好,就是說錯了也不會怪你。”
陳母就連連擺手
“哪有女人說話餘地。”
她一句話頓時令趙福生皺起了眉
“說!”
趙福生好聲好氣的陳母不願吱聲,她一旦疾言厲色了,陳母反倒老實,連忙道
“是。”
“大人,依我看,這鎮子確實像是在辦喪事,想必是有人死了。”
這樣的話不用她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陳母見胡容等人麵露不快,又連忙道
“我家鄉有一種習俗,若家裡德高望重的人去世,要辦一場盛大、體麵的喪事。”
趙福生看了看遠處的村莊喪禮,請了樂人,擺了宴席,買了棺材,確實不算是一場小喪事。
張傳世眯著眼睛看了半晌,點頭
“那棺材看著也不便宜,至少要一兩二錢銀子,是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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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二錢?”
範無救一聽這話,頓時吃驚
“你當時在鎮魔司外賣棺材,價格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
張傳世頓時語塞。
“彆吵。”
趙福生喝斥兩人,接著示意陳母繼續往下說。
陳母道
“但這世道大家都窮,辦一場喪事可不便宜——”
越是生活窮困,越是好麵子。
自趙福生重生辦鬼案以來,時常入鎮進村,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早已經見識過這一切——尤其是十裡坡鬼案中,村寨以命搶奪龍血香,賺了銀子後卻寧願將拿命換取的銀錢風光辦喪事。
這是生存在重稅、有鬼的大漢朝中普通人的一生,仿佛死前的熱鬨才能昭示這個人在這人世走過,留下過痕跡。
趙福生對這樣的現象不予置評。
“有時錢不夠了,得想辦法去湊,否則這場喪事不辦,彆人也戳脊梁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