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張傳世的錯覺,他覺得趙福生的臉色煞白,嘴唇泛青,那眼神幽幽,看得他心中發怵,後麵聲音逐漸消失。
“你提著火把上來,找找車廂裡,有沒營—”
她想到了那塊消失在卷軸中的皮痂,便試探著道:
“找找看有沒有碎落的皮屑。”
“找那玩意兒乾啥”
張傳世不明就裡。
但趙福生辦過鬼案,又展露過手段,他不敢抗拒,心中雖不解,但身體倒很誠實的爬上了馬車,話的同時已經在低頭查看。
他隨口一句吐槽,原本沒指望趙福生回應,卻沒料到她回應道:
“我懷疑鬼已經跟在了我們身邊。”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張傳世身體一抖,手裡的火把‘哐鐺’落地。
“彆點著火了。”趙福生看了他一眼。
他眼疾手快將掉地的火把重新撿起來,提腳將火把內掉落的碎火星子踩熄了,嘴唇抖個不停:
“您彆嚇我。”
“狗頭村有人進城報案,是村中鬨了鬼禍,我們才會來到村裡。”趙福生冷靜道。
張傳世聽到此處,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怪異之色。
趙福生也覺得有些怪異。
她與張傳世這樣的對話總有種似曾相似之感,仿佛兩人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也討論過相同的話題,但二人愣是想不起來。
“我打聽過了,報案的人是武立有的爹,他是村中的村老,名叫武大敬,三前進城,至今不知所蹤。”
車上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張傳世瞬間明白了趙福生未了之意。
狗頭村位處偏僻,無人領路,兩人是斷然不可能平白無故來到這裡。
村老進城報案,他們既然來了簇,這報案就是成功的了,而此時村老人又在哪裡
趙福生強忍失憶後的不安,故作鎮定:
“我們肯定是同路回來的,但我們兩個都想不起與武大敬同行的經曆。”
——這分明是厲鬼作祟。
就算是再三失去了記憶,但趙福生仍憑借敏銳的直覺,推理出了重要的真相。
她想到自己在武立有家中突然失去意識,又陡然驚醒。
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清楚,但武大敬的離奇‘消失’又給她敲了一記警鐘。
如果厲鬼擁有操縱人認知的力量,那麼在她之前的‘失憶’這段時間,狗頭村有沒有其他人再度‘失蹤’,而眾人全無察覺
她越想越覺得驚悚,又因為失憶的緣故,心中更感忐忑,迫不及待想要再查探關於厲鬼的線索。
趙福生失憶後十分被動,不止是身體虛弱,記憶的紊亂更使她神經緊繃。
她蘇醒後手裡緊握了一張死皮,而死皮最終的消失也很是詭異。
以她性格,重要的東西她喜歡隨身攜帶,雖她想不起來了,但她十分篤定:卷軸內有秘密,死皮的出現不定也與此次厲鬼殺人有關。
因此她當時急著想要重回馬車,看能不能找到重要的線索。
有時饒所見、所記會受影響,但留下的線索是不會憑空被抹除的。
武大敬如果曾與他們同行,必會在車上留下印記。
事關鬼案,也涉及自己生死,張傳世不敢馬虎大意,立即在車內開始四處觀看。
“不要急。”
趙福生冷靜的將他喊住,並且坐回了自己來時的位置:
“我來時坐的是這裡,如果有人同行,你趕馬車,那麼與我話的人必是坐我左右手的位置。”
她居於馬車正中,這是方便透過敞開的門往四周看,武大敬不敢與她平起平坐,會坐下首位置。
“你看左,我看右。”
趙福生這樣一,張傳世便匆匆點頭,兩人沿著馬車四周查看,深怕錯漏一絲線索。
不多時,趙福生果然在右側下首發現了數道淡淡的抹擦印跡。
“火把舉過來。”
她平靜的喊了一聲。
張傳世心中一個‘咯噔’,連忙顫巍巍轉過身來。
熊熊火光之下,趙福生的數根手指正按壓在車廂的某一處。
她的指尖細長,指甲修得略短,但這並不是讓張傳世注意的地方。
在她指尖之下,隻見數道暗褐色的印跡拉長了寸許,由下往上,斜著拉出了數道印子。
“這個像是血跡。”
趙福生借著燈光湊近了看,一股若隱似無的血腥氣衝入她鼻腔之鄭
這絕非車上的印痕所留下的。
車上的血指印就算是武大敬留下的,經曆數個時辰的揮發,氣味會淡一些,不可能如此濃鬱。
這種聞到血腥氣的場景,倒像是她看到眼前的血跡,便引發身體本能的記憶。
趙福生想了想,抿唇以鼻腔深呼吸,果然感應到血腥氣是從自己呼吸道中傳出的。
她似是流過血——也有可能吐過血。
這個念頭一起,她寒毛倒立。
她吐過血,可她自己卻半點兒沒有記憶,如果不是眼前的血印令她身體複蘇,她恐怕全無察覺。
她定了定神,將心裡的驚悚壓下,再往那數道血印看去。
“有四道。”
兩道略深,一道稍淺,而最後一點有些細,像是指頭無意中搭上去沾了條印跡。
趙福生試著往右側長凳上一坐,反手放在車廂處,順手往上一帶一擦。
張傳世眼睛一亮:
“就是這個樣子的。”
也就是,當時有人坐在這裡,興許是某處受傷出血,他\/她以手去擦,血跡最終順手被他擦到了車廂內。
而這個人就是——
“武大敬。”
“武大敬!”
兩人異口同聲。
出這個名字的刹那,二人表情都有些難看。
“大人,武大敬是不是死了”
張傳世忐忑問了一句,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身體哆嗦了兩下:
“是不是死在車上,死在了我們麵前,而我們——”
這樣一想,就很可怕了。
厲鬼可能在兩人麵前殺過了人,但二人對此卻全無印象。
有時親眼目睹倒還好,憑空的想像簡直能嚇死人。
趙福生還沒來得及話,突然她注意到車廂內的那數道血跡在逐漸淡去,似是有消失的趨勢。
“老張——”這一幕實在瘮人,她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張傳世還沒話,突然外間的大門傳來‘呯呯’的敲擊聲。
“誰啊!”
堂屋之中被趙福生二人吵醒的武立富披著一件外裳,沒好氣的衝著外頭嚎了一嗓子。
狗頭村位勢偏僻,這裡很少來生人,偶爾有借宿的外鄉人,但這種事一年遇不上幾回。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今夜家中有鎮魔司的大人在,武立富一家本來就不安,再遇到夜裡有人敲門,語氣便有些不善。
他問完之後,外麵敲門聲一頓。
不久,一道陌生卻又夾雜著一種詭異熟悉感的蒼老男聲響起:
“是我。”他慢吞吞的,話時口腔像是含了把沙子,有些嘟囔不清,末了他輕咳了兩聲,再道:
“武大敬。”
這話一出,馬車上的趙福生與張傳世頓時僵立原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