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雅臣要再三問廢話,實在是因為他們已經被鄭河推諉了半個月之久。
寶知縣的鬼案遲遲不結,所有人都麵臨厲鬼的威脅,這個時候鄰縣的令司主動說要來幫忙辦理此案,簡直聽來像是鄭河隨意尋了一個人,來哄他們開心的法子罷了。
“這樣吧。”
趙福生也不多解釋,與這四人道:
“我說了你們也不信,稍後我要去孫家查看現場,你們既然是選出來的鄉紳代表,這一樁鬼案你們就隨我同路。”
她的話令得四人嚇得渾身一激靈,正要拒絕,趙福生直言道:
“這一次我辦鬼案,你們四個不準走,就留在我左右,看看我辦案的手段。”
“我萬安縣如今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們也看看我的能力,稍後這樁案子一了結,你們乾脆跟我一起回萬安縣中。”
“……”
範氏兄弟見她強迫鄉紳搬家,俱都眼角抽搐。
幾個鄉紳代表一聽這話臉色發青,連忙拒絕:
“那怎麼好給大人添亂。”
要知道辦理鬼案危險重重。
他們時常與鎮魔司的人打交道,知道令司在辦案時一般會習慣要帶數名令使同行。
這個可是死亡率高達九成的危險工作。
趙福生說是讓他們同行辦案,觀看她的能力,搞不好就是想拿他們當炮灰使的。
“這使不得、使不得。”
“我年紀老邁,幫不上大人什麼忙的——”
另一個身穿官袍的老者也被嚇得不輕,連忙告饒:
“大人饒命,下官掌理寶知縣的事務,實在分身乏術。”
“那你們想怎麼樣!”
先前還笑眯眯的趙福生‘刷’的一下便將臉陰沉下去了:
“我說了要辦鬼案,你們不相信。邀請你們同辦此案,一個個推三阻四的,莫非是想耍我”
“不敢、不敢。”
幾人連連擺手。
徐雅臣靈機一動,連忙主動道:
“我年紀老邁,辦案是不行,怕拖大人後腿,但大人不辭辛苦從萬安縣趕來,這鬼案無論辦不辦,可這情卻令我等感激萬分,我願獻出黃金一千——”
他說完,眼角餘光見趙福生皺眉看他,頓時心中一跳,連忙伸手,五指大張:
“五千兩,為大人接風洗塵!”
有了他領頭,其他人頓時眼睛一亮,也接二連三開口:
“我也五千兩——”
四人進來還沒來得及說其他的話,便已經先捐出兩萬兩黃金了。
先前還陰沉著臉的趙福生一聽眾人捐錢,雙掌一拍,露出笑容:
“這話說得也不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她轉頭看向範必死:
“範大哥,將他們名字記下,稍後讓他們寫張字據,案子一了,便去搬錢。”
範必死點了點頭。
趙福生沒想到這一趟寶知縣之行倒頗有收獲,除了拿到一枚特殊的買命錢,還意外獲得了兩萬兩黃金,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她擺了擺手: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便各自散了吧,趁著天色沒黑,我要出門了。”
說完,起身出了大廳,在寶知縣令使開路下,從另一側後門而出。
等她一走,幾名被留下的鄉紳代表及縣令麵麵相覷,俱都苦笑了一聲。
有人問:
“徐兄,這真是萬安縣的令司大人嗎”
“我那老兄寫信來時,確說萬安縣新上任的令司是個女子,可是令司自古以來就受魂命冊束縛,要想離開本地,哪是那麼輕鬆的”
徐雅臣苦笑了一聲。
另一人就歎道:
“看來這錢是白花了。”
“……”
幾人沉默了片刻,俱都陷入焦慮之中。
他們是鄉紳、富戶的代表,無論財力、聲望,在寶知縣都是數一流的。
五千兩黃金雖說不是小數目,但還不至於付不起。
令他們恐懼的是鬼案一日不辦,厲鬼一天不離開,他們便都有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
若是滿門上下儘數死絕,縱使留下萬貫家財又有什麼用
鄉紳代表們愁容滿麵,趙福生卻不管這些人心中什麼想法,她從鎮魔司旁門一出,便見到外麵停靠的馬車,換了一身衣裳的鄭河此時正坐在車中,同行的還有包著臉的古建生。
古建生是此次寶知縣派去萬安縣的使者,他也與趙福生相處過,鄭河此時帶上他,除了是想要討好趙福生外,應該也是趁此時機與古建生說過話,問起他萬安縣經曆了。
趙福生隻當不知,爬上馬車。
寶知縣財大氣粗,鄭河備的馬車也遠比萬安縣的馬車更大,車內空間足以容納十人以上,且坐墊鬆軟舒服。
她一坐下便問:
“聽古建生說,最早發生鬼禍的地方是城外的寺廟,聽說第一個報案的人是住在縣裡長桂坊的”
鄭河此前已經從古建生嘴裡問過他此行大概經過,知道古建生是傷於趙福生之手,她來寶知縣確實是辦鬼案的。
雖說鄭河百思不得其解,但聽到趙福生問話,他仍答道:
“不錯。”
反正逃避不了這樁鬼案,且趙福生辦這鬼案無論有什麼目的,始終對他有好處。
近來縣裡鄉紳們逼得他很緊,有些人早前也曾在朝為官,已經試著想將消息遞往京都,鄭河正對此異常頭疼,趙福生願意幫忙,他也是鬆了口氣的。
這樁鬼案他原本畏懼,但該調查到的線索他也沒有馬虎,聞言便道:
“這寺廟名叫空雲寺,原本是間野廟,廟裡也隻有幾個老和尚罷了,五六年前,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剃度之後進了廟中,逐漸有了些香火。”
“空雲寺離縣中不遠,附近鄉裡一些等待參加明年考試的書生家境貧窮的,便掛單住在廟中。”
鄭河提起近來鬼案之中的第一件案子,說得遠比古建生要詳細得多:
“長桂坊前去拜香禮佛的是一家姓胡的,那胡生的老娘年初病重,他與婆娘聽說空雲寺菩薩很靈,便去拜佛求香,此後他老娘果然慢慢病愈,因此這一趟去,是一家人買了香燭紙錢準備去還願的。”
哪知到了寺廟,便見滿寺上下儘數被殺得一乾二淨的,當場就將才病了沒多久的胡母嚇得翻著白眼便暈死過去。
事後嚇得幾乎失了智的胡生慌忙趕來鎮魔司報案,口中喊著有鬼,當場就被鎮魔司的人抓住,打了一頓板子。
“也不知是死是活。”
鄭河說到這裡,趙福生皺了下眉頭。
他與古建生倒也不傻,見趙福生麵色不快,急忙補充了一句:
“胡家雖說胡生說不了話,他老娘病重,但他婆娘還在,大人如果想問話,可以讓人將她押來鎮魔司中。”
趙福生點了點頭。
“空雲寺的現場你去過嗎”她問了一聲。
鄭河一聽這話,表情僵了片刻。
但他本來受厲鬼影響很深,麵容僵硬,也看不出來尷尬,隻道:
“我去過孫家。”
趙福生冷笑了一聲,問道:
“孫家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孫家的人——”鄭河說到這裡,頓了頓,似是在思索著要怎麼說。
“孫府上下死得很慘,被開膛破腹,每個人的腸臟器官都被抓了出來……”
“每個人——”
範必死雖說在這樣的世道活到十**歲,但聽聞孫府的人死狀,依舊是汗毛倒豎。
“上到七十老人,下到嬰童,全都是一樣的死法。”
一夜之間犯下這種大案,除了厲鬼,絕沒有人能辦到了。
鄭河趕到孫家時,那孫家的血腥氣險些激得他的厲鬼躁動,誘使他心中生出戾氣,費了好大代價才將鬼物重新穩住。
“不過孫家除了死人之外,物件沒有丟失,很多損壞的器皿,都是這些人在逃命過程中撞倒的。”
也就是說,鄭河查了一番鬼案,線索並不多。
“夜半出現,殺人手法是開膛破腹。”趙福生總結:
“每夜屠殺全家,也就是說,鬼物每次屠殺是以‘家’為計量。”
她說到這裡,轉頭再問:
“孫府人口眾多,一夜之間死了這樣多人,就算是厲鬼殺人,也該有先後順序,前頭的人死了,後麵的人發現了,定會慘叫求救,隔壁鄰居可有聽到喊聲”
“一共6口人!”鄭河對孫家的了解顯然就比空雲寺多得多,他張口就答:
“隔壁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一覺睡到了天亮,早晨是家中下人聞到血腥味,順著源頭望去,發現孫家的血液順著門口都溢出來,才發現孫家出事的。”
“一般的鬼域能做到這一點”趙福生問了一聲。
她如今雖說擁有了一定的實力,也連辦了數樁鬼案,可畢竟接觸厲鬼的時間較短,許多辦案的經驗都是從鎮魔司內以往卷宗的記載上看到的。
論對於厲鬼的了解,她是遠不如鄭河。
此時她張口發問,鄭河猶豫了一下,就搖頭:
“辦不到。”
他解釋著:
“孫府地方不小。”孫家在寶知縣有頭有臉,是知名大戶。
這位已故的孫老爺早前曾在朝為官,其祖上數代積蔭,富得流油。
家裡住的宅院,據說是幾百年前一位王爺的舊邸改造而來,占地麵積極廣。
“鬼域能將孫家完全覆蓋,且將聲音、氣味完全阻隔,至少、至少這厲鬼,已經是煞級以上了。”
這是鄭河的保守估計。
“短時間內殺了這麼多人,煞氣如此之重,再升階也是有可能的。”鄭河又補充道。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
從鄭河的補充說明看來,這人雖說貪生怕死又心狠手辣,但性情謹慎、油滑,且還算識時務,認慫之後說話做事力圖周到,對厲鬼的特點也較了解,算是能力還不錯,難怪寶知縣出了這樣大的鬼禍,目前縣裡的情況還算穩定。
“若依你判斷,你覺得這厲鬼的等階達到多少了”趙福生問。
鄭河那張青黃色的臉上罕見的露出躊躇之色,他不明白趙福生問這話的意圖。
但趙福生的話他也不敢不答,因此想了半天,才說道:
“如果是我的判斷,我覺得已經到禍階了。”說完,又連忙再次補充:
“不過這也隻是我個人的判斷,準不準,還得大人之後拿捏。”
此人真是油滑。
鄭河說話滴水不漏,像是既不爭功,也不求過。
趙福生沉吟片刻,說道:
“你要這樣說,那我認為你確實猜錯了。”
厲鬼靠殺人晉階,法則使用過多確實有升階的可能,但如果這世間的鬼物升階都這樣厲害迅速,那麼這個世間早沒有人類立足之地了。
她搖了搖頭:
“厲鬼確實曾晉階,但我認為隻是晉階到煞級。”
這一章算是半過度,所以今天是超級猛料大杯加更,6.5k字,三更合一的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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