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到了門庭入口。
“這是兩扇對開的大門。”
她說道。
原本得意洋洋的鄭河一聽這話,心中一個‘咯噔’,餘下的話一下被他噎在喉中。
定安樓是私所,大門足有丈來高,是對開的朱色大門,與才剛遭了鬼禍的孫家相似,便又比孫府的門氣派許多。
大門連接圍牆,將內裡美景關在其中。
馬車駛入門內,可以看到裡麵精美的園林大道。
不止是定安樓本身華貴,顯然鄭河口中提到的楚王後人對這園林也經過改善,趙福生進入此地後,竟然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耳旁聽到了涓涓水流的聲響。
“大人你——”
鄭河頭皮發麻,趙福生卻打斷了他的話:
“這地方不小哦,看起來最少能容納幾百人以上。”
“這、這樣不好吧——”
如果說趙福生第一句話還隻是暗示,她後麵再次開口,就已經是明晃晃的在展示她的意圖了。
鄭河心中萬馬奔騰,急忙說道:
“大人,這畢竟是楚王後人的私宅,是皇親國戚,雖然——”
“鬼案你還辦不辦了?”趙福生問他。
“要辦,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趙福生說道:
“這裡地方寬敞,可容納的人多,比鎮魔司更適合誘捕厲鬼——”
“誘捕厲鬼?!”
鄭河驚恐失態,瞪大了眼睛看了趙福生一眼,這樣的話她也敢說?
“嗯。”趙福生點頭。
“大人還沒打消念頭嗎?”鄭河眉心抽搐,這話一說出口,趙福生的臉色一下就陰沉下去了。
她嘴角的笑容一收,說翻臉就翻臉:
“我看起來像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
她看起來確實不像開玩笑。
鄭河頭疼道:
“可是大人,涉及鬼案的人有不少是士紳之流。商賈也就算了,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會追究,可是士紳如果出事,可能會觸怒朝廷——”
“你也可以不答應。”趙福生笑了一聲,看著鄭河:
“反正這是寶知縣的事。”她轉頭看向定安樓,嘴角噙著笑意:
“看在你招呼周到,我們又比鄰而居,我給你一個麵子,這樁鬼案我不管了,明日一早我就啟程回萬安縣,你自己留下收拾這案子也行。”
“……”
鄭河聽她這樣一說,倒猶豫了半晌。
他想辦鬼案,但任由趙福生亂來,引發的後果不可想像。
他咬牙問道:
“大人這話……是真的?”
趙福生皮笑肉不笑:
“當然是假的!”
她已經來都來了,為了此行,功德值都消耗了7點,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更何況確認了這樁鬼案是趙氏夫婦所為,她更不能輕易撒手。
一則是因為趙氏夫婦是雙雙厲鬼複蘇,製造的殺孽很大,晉階也快,如今已經很棘手了,將來再度進階,造成的殺孽更大。
再則是趙福生心中擔憂。
她如今辦了幾樁鬼案,對於厲鬼不敢說十分了解,可也能摸清一些大概的規則。
厲鬼複蘇之後,殺人法則也與其在生時的出身、環境有影響。
當初趙氏夫婦連帶著女兒一並死亡,如果不是她意外重生,也不好說這一家子會不會齊齊整整的厲鬼複蘇。
如今趙氏夫婦的鬼身首要目的是尋找門板這樣的大凶之物,若趙福生就此撒手不管,不好說它們一旦晉階,會不會改變法則,變成尋找女兒了——
雖說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但就是有一線可能,趙福生也不會為自己留下禍根。
她堅定的道:
“辦不完這樁鬼案,我是不會走的。”
鄭河聽聞這話,一下泄氣。
他也與馭鬼者打過交道,雖說也遇到過脾氣古怪難纏的人,但是人總有缺陷,他也有辦法應對。
可趙福生看似脾氣溫和,性情卻格外強勢,且軟硬不吃。
正當兩人僵持之時,突然有一道笑聲從車外傳了進來:
“鄭大人、趙大人!”
鄭河聽到這聲音,索性喊了一聲:
“劉林過來。”
他一喊話後,一個高胖的中年男人便快步跟在車邊,笑容滿麵的向他行禮。
“趙大人這兩日在寶知縣辦案,暫時住在定安樓裡——”
“這是定安樓的榮幸,我們一定好好招呼趙大人——”那男人迭聲應答。
鄭河無聲的冷笑。
這男人此時歡喜,不知聽了自己接下來說的話還維不維持得住笑意。
他陰沉著一張臉,道:
“但大人看中了這個地方,想要借一借王爺的地盤——”
“鄭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鄭河便將趙福生今日前往孫府查案,找出厲鬼殺人法則的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遍。
“厲鬼附身門板,將曾經從大門經過的人都曾標記信息,大人想將這些被厲鬼標記的人集中起來,暫時收留在這裡。”
鄭河將這話一說完,先前還笑意吟吟的中年男人頓時急了:
“那怎麼使得?”
這些人曾被厲鬼標記,一旦全留在定安樓中,豈不是擺明了要將鬼招來?
“鄭大人,你可不能這樣做。”他小跑在馬車邊,喘息聲都粗了些:
“我們王爺對你一直照顧有加,每年你的妻兒生辰,都有厚禮相贈——”
鄭河煩悶的抓了抓腦袋,看了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趙福生一眼,自暴自棄式的道:
“這是趙大人的決定。”
“趙大人——”
那中年男人聽到他的話,連忙轉頭又喊趙福生:
“此舉要不得啊——”
趙福生聽到鄭河甩鍋,也不惱怒,隻是笑眯眯的問:
“為什麼要不得?”
她看起來脾氣溫和,不像鄭河古板冷硬難以親近,那中年男人便以為她要好說話一些,心中略略一鬆,接著道:
“這棟樓是古樓,當年曾接待過定安帝,往來的都是大漢朝知名的文人——”
“那又如何?”趙福生問了一句。
“……”那高胖的中年男人聽她這樣一說,滯了一滯,道:
“若是往後此地鬨過鬼,又死了人,這宅子豈不是變成凶宅了?”
他說著說著,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趙福生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今日在寶知縣的鎮魔司中,鄉紳、富賈曾派出民意代表,此人也是三人之中的一人,曾許諾過捐她五千兩黃金。
“大漢傳承至今多少年了?”
趙福生問道。
那中年人不知她這樣問的意義何在,但聞聽這話,仍勉強道:
“先漢曾傳承331年,後漢傳承至今已經46年……”
他話沒說完,趙福生就道:
“這麼多年的時間,哪個地方又沒死過人?”
大漢朝厲鬼當道,如今平和了幾年的寶知縣多年前說不定也曾受過鬼物的血洗。
“何必講究這些?”
她態度溫和,卻沒有改變意圖的架勢。
男人頓時慌了神,轉頭看向鄭河,鄭河擺出事不關己的模樣,坐在一旁如同一根木頭樁子,一聲不吭。
“鄭大人,如果王爺知道了,可能會不高興。”
他慌亂之下語出威脅。
趙福生裝著沒有聽懂,道:
“你也說了,王爺知道了不高興,那不讓王爺知道不就成了?”
“……”男人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弱弱的道:
“話不是這麼說的。”
趙福生也沒閒情逸致與他東拉西扯,說了兩句之後,見他仍糾纏不休,不由臉色一沉:
“今日士紳代表也有你,是不是?”
“是,我當時還代表王爺,向萬安縣捐了五千兩黃金。”他提醒了一聲。
趙福生可不吃他這一套:
“你既然是士紳代表,平常與縣內士紳之間有往來吧?”
“有的。”他見趙福生不搭‘五千兩黃金’的話,忍下心中焦躁,說道:
“我是王爺派駐在此地管理日常事務的人,與縣裡士紳、官員也有往來——”
“孫家你去過嗎?”趙福生再問。
“孫家我自然——”
男人也非傻子。
話說到這份上,他頓時明白了趙福生話中意思。
他的臉色‘刷’的褪去了血色,整個人抖個不停:
“大人救命。”
趙福生冷笑:
“你也是被厲鬼標記的人,這樁鬼案不解決,你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古樓名跡?”
那管事臉色慘白,沒有再出聲。
馬車停在定安樓門前,趙福生好整以暇的下車,留下惶恐不安的管事及表情僵硬的鄭河。
範氏兄弟留在原地,古建生左右望了兩眼,想要跟在趙福生身後,又怕遭到鄭河的喝斥。
“這樓確實不錯,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趙福生打完巴掌,又給個甜棗:“這樣吧——”她的話令焦頭爛額的中年男人與鄭河心中生出一絲希望,趙福生將二人神情看在眼裡,笑著說道:“鄭河也知道鬼案的相關情況,你們如果能再找到其他適合的地方,我也不是非定安樓不可。”說完,她再道:“你們商議一下,後麵告知我結果也可以。”
趙福生沒有再與這幾人廢話,而是看了四周靜候的奴仆一眼:
“我累了。”
“帶趙大人回房歇息。”
那管事強打精神吩咐了一句:
“不可怠慢。”
他說完之後,其他人應一聲,連忙簇擁著趙福生進入樓中,留下鄭河幾人留在原地,目送他們進入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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