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傳世喝斥他,伸手拍開他手背,接著向趙福生伸手,露出諂媚的笑意
“大人,來我扶你。”
趙福生沒有拒絕,搭著他手上船。
船身劇烈晃蕩。
但這條並不大的船裝了兩人之後,並沒有翻倒顛簸,而是晃了數下之後仍穩穩的浮在河麵上。
之後依次是武少春、苟老四分彆上船,到範無救上船時,河水已經漲到了斜坡階梯第三層。
張傳世還記恨這小子害自己背負了與這樁鬼案的因果,不肯扶他。
範無救跳上船,引得船身瘋狂晃動,兩側河水的推擠壓力從四周傳來,激烈的水波潑灑入船中,小船似是隨時都要側翻的架勢,船內眾人分彆抓住船弦,發出驚恐加交的慘叫聲,咒罵連連。
見引發了眾怒,範無救縮著腦袋不吭聲,往船中一坐。
張傳世露出得意的神情。
趙福生沒有理睬其他人的怒罵,而是看向四周。
隨著眾人一上船,隻見上漲的河水飛速褪去,水流裹挾著船身往河中間退。
她趴在船弦邊往外看——隻見河底無數細碎密集的黑色絲縷纏繞住船身,推著船前行。
等到她抬起頭來時,船已行駛離河岸數丈,遠處的莊家村斜坡迅速被拉遠,上方的村莊被霧氣籠罩,隻隱約可以看到霧氣中灰蒙蒙的雛形。
“大家小心謹慎。”
趙福生提醒了一句。
咒罵的眾人回悟過神,看向四周,隻見周圍是波濤洶湧的河水,先前還怒氣騰騰的眾人頓時麵露怯色。
張傳世也將臉上的得意神情收了個一乾二淨,略微有些慌張的道
“大人,我們可沒有劃船啊,這船是怎麼走的?”
“這河水有鬼。”
蒯良村的鬼案比趙福生預估的要麻煩許多。
沿江兩岸的村子出了事。
“厲鬼的標記是後背心腐爛,內臟化水。”趙福生分析著這一次的鬼案
“其中以鬼域內村莊的一人活著逃出,作為傳染源離開村子,再禍及其他人。”
而厲鬼有可能會在被標記的人身上複蘇,複蘇後的人可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掉,直到意識到自己死後,會即刻頭身分離。
“分離後的人血肉化水,骨頭遇水開花,摘花的人則有機率成為另一種與厲鬼相關的殺人法則。”
“河水泛黃,鬼船——”
這一次蒯良村相關的鬼案要素過多,趙福生的心中越發警惕。
從她重生大漢朝之後,從來沒遇到過這樣複雜的鬼案,至今為止厲鬼的殺人法則還沒有辦法徹底摸清。
“現在怎麼辦?”張傳世忐忑不安的捧著花問。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如今眾人的危機不止在於遇鬼,而且還有身處茫茫江河中心的恐懼。
入水之後便身不由己。
如果船隻行至江中翻倒,眾人便會落身河裡。
要是河水沒有變異倒也罷了,可此時這條上嘉江的分支明顯出了問題,落河之後,哪怕是人會泅水,極有可能會被水底那些詭異的黑線纏住。
到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假設這一次的鬼案是莊四娘子死後厲鬼複蘇,她是被推到河中淹死,此時河水出現詭異,應該是她怨煞之氣作祟。”
厲鬼是沒有記憶感情,隻有本能行事。
根據莊四娘死相,趙福生篤定
“我們的船行至河中時,必定會出現詭異。”
她話音一落,張傳世頓時哭喪著臉道
“大人,我們、我們可能已經到河中了。”
他一說完,眾人身下陡然失重。
仿佛河底頃刻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漏洞,河水帶著船身飛速降落。
耳旁傳來瀑布墜落時的轟鳴聲響,壓蓋過了船內幾人在失重的片刻發出的尖銳刺耳的慘叫。
‘轟隆隆——’
水流聲中,眾人駭得魂飛天外,拚命抱抓住彼此,將對方當成救命的浮萍。
趙福生一開始也被這種突如其來的下墜嚇得不輕,但她最先意識到不對勁兒。
厲鬼複蘇後,鬼便擁有製造鬼域的能力。
鬼域之中,便相當於厲鬼的領地,人的許多感知力被屏蔽,一旦被困,除非借用外力(厲鬼力量)強行將鬼域打破,否則無法離去。
趙福生認為鬼域的某種力量相當於精神認知受到了厲鬼煞氣的影響,此時眾人感知到的河中央底部突然出現一個大洞未必是真的,極有可能是厲鬼影響下,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後出現的一種幻覺。
想到這裡,她突然將緊抓著船弦的手一鬆,突然提手一耳光往嚇得往大聲尖叫的張傳世打了過去
“老張!”
她大喊一聲。
事實上她用儘全身力量喝喊出的聲音並沒有發出來,鋪天蓋地的河水灌湧入她嘴中,大量細長如黑發一樣的絲縷順著水流鑽入她的鼻孔、嘴巴、眼睛及耳朵之中。
下一瞬,趙福生的身上浮現出大量鬼咒紋。
與此同時,武少春、範無救的身上也出現鬼紋。
鎮魔司的魂命冊開始發生作用,但鬼倀遠在千裡之外,這裡是蒯良村厲鬼的主場。
在蒯良村厲鬼麵前,鬼倀的力量頃刻便被撕得粉碎。
無數鬼咒紋紛紛碎裂,化為黑氣散逸。
但趙福生卻留意到了張傳世身上乾乾淨淨,他仿佛是個例外——不知是他因為特殊原因受到了厲鬼的優待,還是因為他受到了鬼倀的唾棄,失去了鬼倀庇護,他並沒有浮現鬼咒。
趙福生猜測他應該是沒有受到厲鬼攻擊。
這絕對有問題!
她目光落到了張傳世手中緊握著的那朵妖冶的暗紅花朵上,猜測張傳世沒有受到厲鬼攻擊,興許是因為這花的原因。
好在她反應驚人,意識到不對勁兒的刹那便打了張傳世一耳光。
她的喊叫聲沒有發出,但這一耳光落到張傳世臉上時,他瞬間驚醒。
緊閉著眼睛的張傳世倏地睜大了眼睛。
隨著他一睜眼,眾人眼中的世界陡然發生變化。
四周急速下墜的瀑布似的水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靜恐怖的河底。
河底昏暗異常,密密麻麻的無儘細長黑發彌漫了整個水底。
腐爛的腥臭味夾雜著河底淤泥的臭氣,死人碎裂的屍骨、破爛的衣裳在河底浮沉,圍著眾人打轉。
大家一清醒過來,都瞪大了眼,爭先恐後想要浮出水麵。
可水底一股巨大的吸力將眾人吸住。
趙福生低頭一看,隻見大家先前乘坐的那條黑船沉在河心深處。
船底與大家的雙腳相連,使得船中的五人被迫被粘黏在一起,形成河底獨特的一座巨大奇觀,似是一叢巨大的人形珊瑚樹似的,被封印在河底深處。
如果不能掙脫出束縛,不出片刻,五人便會被困死在河中,與周圍的屍骨作伴。
張傳世一蘇醒後,看到幾人處境,頓時嚇得肝膽俱裂。
但他驚恐之際,看到了趙福生的眼神。
渾濁的河底之下,她並沒有因為絕境而喪失理智。
她的目光落到了張傳世手中握著的那詭異花朵之上,向他示意。
張傳世病急亂投醫。
一見趙福生目光示意,便下意識的揮舞花朵。
他此時麵臨生死危機,理智全無,行事全靠本能。
不過這一揮之下,奇跡頓生。
隻見無數本來鑽湧進趙福生等人七竅之中的黑色發絲仿佛再次受到了花朵的引誘,如同蜂蝶群一般,紛紛從眾人五官之中湧出,並在水流之中彙聚。
眨眼之間,這些黑線在水流的某一處彙聚。
幽暗可怖的水底之下,這些黑線集合在一起,形成一朵形狀詭異的河底長藻。
那黑線順水遊移,如同無窮儘,將四周水底包圍。
一顆可怖的死人頭在黑發之中若隱若現,散發出令人膽顫心驚的陰寒感。
張傳世看得怵目驚心,就在這時,黑發之中突然探出一隻蒼白且無血色的鬼手。
那鬼手細長,一看便知生前是個女子的手。
隻是此時那手已經失去人類的美感,帶著足以將人凍僵的陰寒,往張傳世伸手抓來。
厲鬼現身!
這一異變猝不及防。
所有人嚇得膽汁逆流,拚命吐出胸腔中最後的氧氣。
鬼手往張傳世伸過來,目標仿佛是他手中握著的那朵暗紅如殘血的詭異鬼花。
陰暗的河底之下,人人都受到了水流的摧殘,唯獨這人命開出的花並沒有受到影響,反倒開得越發璀璨。
花朵在這臟汙恐怖的河底下,受到了滋養,散發出甜膩的腥香氣息。
張傳世見到鬼手的那一刻驚恐交加,但見鬼手想搶他的花,他性格中吝嗇貪財的一麵竟然占據了恐懼,在鬼手伸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側身一側,讓開了鬼手的抓取。
“……”
趙福生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幕,簡直想要罵人。
“……”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範無救也想要罵,但河水堵住了他的嘴,使他隻能拚命的以眼神殺人。
張傳世避讓過鬼手之後也後悔了。
天性如此,非他所能控製。
他正欲重新再將花遞出去,卻見那厲鬼第一次取花沒有取到,那在水中肆意蔓延的黑發化為煙霧,消失於河道之下。
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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