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哭什麼?”
“我這老表實在是個好人,他說完這話後,被吳氏打了一頓。”
趙福生敏銳的問。
村民思維簡單,這樣大量的講話很難撒謊,就是有心想要說假話,也很難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做到將假話說得前後呼應,總會露出破綻,繼而引人懷疑。
“正巧那一年黃崗村的這位吳老爺祭祖,兩夫妻聽說之後都趕了回去,本來是喜事,但不知怎麼的,回來就打了一架。”
“鞋子?”趙福生的心弦瞬間緊繃,但她控製住了自己不要露出驚訝、激動的神情,也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以免影響張老頭兒
“什麼鞋子?”
吳老財早年走南闖北,也是殺過人的,據說與山中的土匪也是酒肉關係,能耐大得驚人。
“怎麼不怪她?”張老頭兒急了。
“……”
許進臉被媳婦抓爛,本來很是惱火,聽到妻子這樣一問,不由又氣又煩,倒吸了兩口涼氣
“都說了讓你不要貪便宜,去撿死人的東西。”
但聽到後麵,又聽他提起黃崗村時,頓生警覺,認為紅鞋鬼案興許又不是因黃崗村而起。
她撒完潑後才知道害怕,對著丈夫哭泣
之後許家失蹤,並沒有在村裡引起轟動。
壞處就是會浪費一部分時間,且需要從這些敘述中自己去推理。
她並不凶狠,語氣也不激進,但是這種平靜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當時我也納悶,但那吳氏哭了半天,見我老表不說話,頓時心生埋怨,怪他不出聲安慰自己。”
許進不耐煩的將醜妻推開。
“他倆成婚後過得不大好,那吳氏成天罵罵咧咧,嫌我那老表沒出息,她生在黃崗村,雖說家中也窮,但因為有個同族的族叔親戚,便很是心高氣傲,總想發大財,想支使著我兄弟跟她一起去討好她那族叔。”
趙福生平靜的看他,與他目光對視
“吳氏確實貪婪,但她貪婪事出有因。”
張老頭兒說到這裡,長長的歎了口氣,低聲的道
“我不知道你的。”許進摸著被抓傷的臉,生氣的起身
“你自己惹出的禍事,自己擔著,我管不了你。”
“那會兒我才猜測,我這老表一家,可能就是最先被鬼害死的人。”
“納了一房姨太太,怎麼讓許進夫妻回家吵架了呢?”趙福生問道。
封門村的其他人對許家人的去留並不在意,張老頭兒倒是上心了,但因為有了那天夜裡聽牆角的事,他也猜測過是不是吳氏偷了死人的繡鞋,怕東窗事發遭到吳老財的報複,一家人便為避禍逃走。
“……”
“我當時躲在窗下,透過天窗往裡瞧,吳氏又哭又鬨,我那老表一言不發。”
一個表兄,夜裡做夢卻夢到了表弟的媳婦,這不是什麼好事。
他說完之後,沉默了片刻,接著長長的歎了一聲
“我真替我老表不值,他是個很好的人。”
“你咋這麼清楚的?”
鄉下人窮,她雖說潑辣凶悍,但見到那繡鞋仍是心動。
這件事情興許是他心結,他一時情急下竟然忘了趙福生身份,辯駁道
“娶妻娶賢,如果不是她貪婪,怎麼會撿來這樣一個鬼鞋,引來殺身之禍?”
依張老頭兒的脾性,又渾還並不講理,一把年紀了也沒個正形,人家說他兩句,不管有理沒理,他總得罵回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抬手重重的抽了自己一耳光
“嫩妻怎麼了?那也是他本事——”吳氏當時見丈夫吐槽自己親戚,頓時凶神惡煞的維護,夫妻雙方再次爆發口角。
許進當時大聲的反駁
“而且當時那姑娘哭得很凶,你家幾個親戚都架不住,你嫂子臉都被抓爛了,是強行壓住的。”
吳氏就哭哭啼啼的道
“我就是看那隻鞋是簇新的,留在井邊怪可惜的,當時大家都慌了,我三叔又喊著撈人,沒有人注意,我才將那鞋撿起來的。”
原來那一天黃崗村的吳老爺請族人回去喝酒,名義上是祭祖,實則是納了一房姨太太。
事情聽到這裡,終於有了眉目。
而害怕的則是東窗事發。
他說了半天,終於點到了正題。
可此時被林老八等村民吐槽後,他罕見的沒有出聲,反倒像是默認了林老八的指責。
“怎麼辦?怎麼辦?”
吳老財早年走貨乾過許多砍頭的勾當,攢下了萬貫家私,年老後要娶新妾,在衣物、鞋子上很是舍得。
“唉,我真不是個東西!”
他家庭情況特殊,養成了他如老鼠一般喜歡躲藏在陰暗處觀察彆人的特性,雖說喜好看熱鬨,但又怕禍從口出,不清楚的事不敢張嘴。
“直到封門村開始鬨鬼,那縣裡來的謝大人去了喬大牛家,我看到了喬大牛一家之死,看到了他們腳上的繡鞋——”
如果是往常,張老頭兒生性吝嗇,定會拒絕。
她耐著性子繼續聽。
張老頭兒的語氣哽咽
林老八等人也一臉的無語。
不過她最初的預感是對的,張老頭兒確實能提供一部分線索。
張老頭兒說到這裡,頓了頓
“我怕被他發現,不敢再聽,後麵就不清楚了。”
“可惜這該死的世道,好人沒有好報。”
張老頭兒默不作聲,臉上露出仇恨的神情。
跟鬼打交道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稍有差錯可能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說完,他轉身出門。
“大婚之日自殺,穿的定然是紅色喜鞋,又恰好留了一隻鞋子——”趙福生又猜測
“怕應該是左腳鞋子——”
吳氏沒有得到丈夫的安慰,反倒受他埋怨,頓時又氣又委屈
“怎麼是我貪小便宜?我不是想拿到那鞋,洗洗乾淨之後賣出去嗎?賣出去的錢難道是我一人花了?不還是補貼家裡?我做這些是為了誰?”
他溜回家中,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不大安寧。
“一隻紅色繡鞋。”他歎了一聲。
“你也說了,吳氏撿鞋是想要賣錢,賣錢是為了替婆婆看病抓藥,她人醜嘴賤,趁人剛死就偷鞋的行為確實不端,但在窮困的環境下,要讓人擁有拾金不昧的道德是不是要求太嚴格了些?人非聖賢,行事有善、有惡,有好、有壞,怎麼能以一件事就否定整個人。”
趙福生話音一落,不止是張老頭兒愣了一愣,就連正靠著她玩頭發的蒯滿周也怔住。
小丫頭仰頭看她,半晌後露出茫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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