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語愣住了。
麵前的安媽媽,年紀不過三十,穿的是石青色鶴紋織錦,頭上簪的是檀木扁簪,若非周身散發著風塵之氣,說是富貴人家的主母也不為過。
“我要不說,沒人會信。”安媽媽苦笑一聲,取來紗布,在林之語的小臂上細細纏繞,“我母親是罪臣之女,被發賣為奴,日日受儘責罵毒打,在我六歲那年,帶著我和我姐姐從主家逃了。”
安媽媽動作輕柔:“可天不遂人願,主家報官,半個月後就被抓了回去,那家主是個賭徒,缺錢,就把我們賣到了地下賭場。”
說起往事,安媽媽眼中滿是滄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母親嬌生慣養,很快就得了重病離世,我和姐姐兩個孤女,就負責在那獸場清理灑掃,以及幫還沒死透的人包紮,後來姐姐長得好,被一個貴人看上帶走了。”
“那獸場,暗無天日,那管理人員也是個畜生,屢次想要對我動手動腳,我不依,就把我扔進了獸場。”
林之語聽了,倒吸一口冷氣,自己是在周子晉和褚念善的幫助下才得以逃離,麵對那樣的猛獸,安媽媽如何能逃脫?
“後來呢?”她追問。
安媽媽道:“你們出來的小門,是之前挖來運送屍體的,屍體放久了臭,為了場麵刺激,猛獸又不能吃得太飽,都是潦草一裹,丟到亂葬崗去。”
“我偷來了鑰匙,拚儘全力才博得一絲生機,這麼多年,居然還沒被填上,也算是你們運氣好。”
眼見包紮得差不多了,安媽媽收起了工具,深深歎出一口氣,不知是為她口中的姐姐,還是為自己半生顛沛的命運。
“姑娘看著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又怎會淪落至那樣的地方?”
安媽媽取了衣服,怕林之語尷尬,自己坐到了屏風後麵,等她換好衣服。
林之語道:“那兩位是我的哥哥,我們一時好奇,誤打誤撞闖了進去。”
一個是晉王,一個是左丞相,加上丞相府嫡女,這身份說出去,恐怕會招致麻煩,因此,林之語隨口編撰了一個故事。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安媽媽道。
“我姓林,媽媽稱我林姑娘就好。”
林之語手上的衣服,還帶著撲鼻的香氣,折騰了一番,才終於穿好。
夜色四籠,不知從何時起,窗外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屋外的枇杷葉啪嗒啪嗒往下落著水珠,風帶起泥土的芬芳,呼呼灌進房間。
“安媽媽,客房收拾出來了,不過今晚下雨,許多客人都打算在這留宿,隻有一間房了。”
門口有人低聲道。
“這……姑娘不如睡到我屋?”安媽媽有些為難,“你一看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和兩個大男人擠一間房,這成何體統。”
安媽媽盛情難卻,林之語推拒不過,便也應下了。
周子晉和褚念善早已等在了門口,當換回女裝的林之語推開門出來時,兩人的呼吸皆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