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褚念善就後悔了。
一個大男人怕疼,說出去笑掉大牙。
林之語一心撲在他背後的傷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褚念善小小的僵硬。
“藥得多上一點,好得快。”即使這麼說,林之語手上的動作還是放輕了一些,“現在姬偃師不在,我可沒辦法像他一樣,妙手回春。”
藥上好了,下一步就是包紮。
林之語探頭去拿紗布的時候,才注意到褚念善麵色有些委屈。
等等,委屈?
她微微有些驚訝,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那個什麼,我就是隨口一說,說著玩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剛剛是口誤。”褚念善忽然道。
林之語明白過來,是為那一句“輕些”感到難為情呢。
“這有什麼的,是個人,就會怕痛。”林之語心裡輕鬆了一下,不以為意道,“又不是人人都是關公,一邊刮骨療毒,還能一邊下棋的。”
林之語笨拙地幫褚念善纏好紗布,在上麵費力地打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蝴蝶結。
有點醜,但是沒辦法啊。
她看著短了一大截的紗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呼吸拍打在褚念善的背上,神經似乎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任何一點微小的風吹草動就能引起不必要的戰栗。
他匆匆披上外衣:“多謝。”
扭頭看見林之語沒走,頂著一張麵具看他,褚念善才想起她的目的,起身從桌下拿出那張配方表來,上麵還有他標注的幾處材料的來源。
“黑市裡麵……賣這些材料的人已經很少了,明天我再去問問。”
褚念善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緩,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劇烈。
門關上,屋內又一次隻剩下了他自己。
許多年前,那個還沒自己高的小姑娘對他說,好好活下去,讓彆人都知道你是隻打不死的小強。
許多年後的今天,小姑娘告訴他,不必把自己活成一個刀槍不入的英雄。
褚念善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疼了。
好像在她麵前,自己一直都是那個等待被解救的,孤苦無依的七歲孩童。
林之語拿了圖紙,路過院子的時候,看掌櫃千機快步往褚念善的屋子走去。
餘光瞥見林之語,他恭敬地停下腳步,行了一禮。
即使戴著麵具,能出入東家屋子的,也隻有東家的東家了。
林之語點頭示意,在千機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又把他喊了回來。
“你們坊主今日去了哪裡,你可知曉?”
千機愣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實話實說。
可是坊主說,麵前這個女人,話語的份量和他一樣重。
自己要是說謊的話,是不是就是抗令了?
千機想了想:“去了黑市一趟。夫人大可以放心,東家不是那等流連於煙柳之地的人。”
話說一半,不算抗命。
林之語想起褚念善和他說的黑市情況,不疑有他。
“我看他被什麼傷到了,才多問了一句。”林之語在麵具底下扯出一絲笑,“我看你走得急,可是如意坊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