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邪曾經預想過自己和張然的重逢。
也許對方已經身亡,又或是被控製以至於身不由己。
聽說張師弟是孤兒身,沒有親情羈絆,也不會被人用親人做威脅。
在他心中,更偏向於張然想突破自身的桎梏,提升境界。
修行界,其實也就隻有這些事情需要關心。
今日一見,&nbp;張師弟半邊身軀已成了白色的角質層。
雙方隔著法陣相望。
波紋漣漪成罩。
一個在裡麵。
一個在外麵。
鷹視陣法之內,滿座同門師兄弟儘如鵪鶉,縮在一角瑟瑟發抖。
與他有隙的李聖禮身上的黑白道袍沾染了泥土,血汙成團簇在胸口。
平天冠早已經滑落,披頭散發的狼狽起身。
難以置信的神色隻是一閃,就被丁邪壓了下去,緊接著便是隱於心底的怒火,橫劍指向陣內的張然,&nbp;語氣多了幾分厲色:“張師弟,&nbp;何故?”
波紋之內,張然歎了一口氣,僅能看清的那隻眼睛從丁邪身後的孔洞挪過來:“師兄,你又何必來呢。”
本來丁邪已經置身事外,如今正好撞到了這裡,反倒重新卷了進來。
如果那時候丁邪答應邀請就好了。
“師弟,我們是同門師兄弟。”
“要是戰場上,我們能將後背交給對方。”
“我們入宗的時候說過,說過會給對方抵擋飛劍。隻要對方是萬法宗弟子,身著黑白法袍。”
丁邪的眼睛可見血絲。
他不理解,為什麼師弟要投身其他。
攥緊手中的飛劍:“師弟,師兄弟在你的眼中,到底是什麼?”
宗門給與他們的歸屬感是無與倫比的。
學習、成長,入道修行,&nbp;都是在宗門之中,&nbp;受到宗門庇護。
對於丁邪來說,宗門比家族更有歸屬感。
同門之中也沒有那麼多致人於死地,&nbp;萬法宗是從上至下的輪換體係,&nbp;縱然有家族盤踞,作為一個中立的恪守修行者和凡俗秩序的勢力,他們同樣不會允許同門相殘。
張然沉默著,靜靜的注視著丁邪。
最後咧嘴笑了起來:“師兄,你太天真了。”
語調漸漸升高,最後變得暴躁:“你不遠萬裡爬上靈舟,踏入萬法宗,你就真的擺脫自己的家族了嗎?”
“你沒有!”
“連你都做不到,我如何做到。”
“我生來就是羅刹虛族,肩負的就是解救我的同胞。”
“他們深埋在地下,在哭喊,你聽到了嗎?”
近乎於厲吼,張然麵容多了不易察覺的猙獰,白色的血管扭曲湧動。
他很失望。
原本以為丁師兄是理解他的。
他們應該是同一類人,都被家族所累,其實並不是。
丁邪理解不了他,理解不了他肩負的到底是什麼,更不明白充斥在他耳邊的那無休無止的悲鳴聲。
轉身走入大殿,走到了蓮花的麵前。
伸出人類的手臂,隻是輕輕一拽,蓮花被連根拔起。
張然注視著麵前的石像。
“轟隆!”
蓮花被拔起的同時巨大的無麵石像震顫。
微小的裂痕迅速擴大,緊接著就形成了幾道從頭到腳巨大縫隙。
石像抖動身軀顯露出內裡白色的人形生物。
隻是這生物並沒有頭,他的腦袋上是一顆白色的眼球。
眼球緩緩睜開,黑色的光芒擴散,形成了一道裂隙,裂隙並不大,隻有手臂那麼長。
“噗呲”
一隻蒼白的手掌從裂縫傳過來,扒在裂縫的邊緣,緊接著是另外一隻手,穿插過來扒住另一邊。
蒼白的手掌緊握邊緣,向著兩邊撐開。
……
“陸兄?”
空洞上方正與骷髏金丹戰鬥的墨十三瞥過去的時候麵露驚訝的神色,他沒想到丁邪會追過來,而且看其模樣,對反竟是萬法宗的弟子,怪不得會提醒他派人通知東淵城的金丹真人。
“與老朽戰鬥,還敢分心?”骷髏金丹陰沉的臉上閃過惱怒,此中不屑更令他怒火中燒,但是這對於修士而言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機會。
都已經拉到這種境地戰鬥,也不要管什麼金丹打築基,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以後自己的頭顱隻會宛如駝鹿、羚羊一般掛在獵人的家中成為人家炫耀的資本。
堂堂金丹修士,竟被築基妖怪斬殺,說出去貽笑大方。
他屍陰上人這麼多年的威名都該成了笑話。
“陰煞咒印。”
指甲長長,劃開手掌,拇指和中指交疊形成塔柱。
印法光芒瞬間結成,術式也隨之擊發。
咒印瞬間生長出千道黑蛇,在空中又分化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