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法也不覺得害怕,宣了一聲佛號之後,淡淡的說道:“肉身不過是渡河的筏子,好看難看,都無甚所謂。”
“法師不喜歡這具皮囊,我卻甚是歡喜啊。”
“既然法師無所謂,不如便讓我吃了罷。”
陰鷙僧人說的很輕鬆平淡,聲調低沉,最後高高揚起,一雙藍色眼珠怪異的轉動翻轉。
這樣的事情估計也做的很多,不覺什麼不對。
在僧人話音落下的時候,大雄寶殿內誦經打坐的眾多僧人身子不動,腦袋卻轉了半圈。擰到脖子後麵,直勾勾的盯著落座最後的覺法。
大雄寶殿再不複原先的堂皇,火光化作幽幽綠焰。
眾僧的影子被拉成細長,映照在牆壁上像是群魔亂舞。
就連蓮座上的三尊佛的外層金漆也化作斑駁,露出內裡的青黑色的猙獰嘴臉。
眼見和尚不作答,青袍僧頓時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和尚的腦袋。
“阿彌陀佛。”
覺法低眉垂目,護體白光綻放成蓮座,晶瑩的屏障將青袍僧撞了出去。
再抬頭,猛地將手中青白色佛珠甩出。
佛珠迎風散落,化作白虹光芒橫掃出去。
光芒普照,四周盤坐眾僧消失不見,隻餘下那青袍鬼被佛珠困住。
青袍鬼撕開身上人皮,卻也未能掙脫佛珠。
覺法金剛喝問,一點手印頂在青袍鬼的額頭上。
青袍鬼終於聽清楚覺法默念的經文了。
實際上在覺法踏入大殿的時候,經文就已經吟誦了起來。
隻不過經文都被青袍鬼心臟跳動的聲響掩蓋,所以才沒有發覺。直到現在青袍鬼被限製,眾鬼才被超度。
“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
大長篇的經文自覺法的口中宣出。
指印漸漸平息,最後手掌撫在青袍鬼的額頭上。
出口的經文化作白色符號纏繞,在青袍鬼的身上。
直到青袍鬼雙手合十,身軀消融,化作一顆坑坑窪窪小兒拳頭大的黑色石果,停留在覺法的手中。
隨著青袍鬼被超度,堂皇寺廟迅速衰敗。
大雄寶殿隻剩下殘垣斷壁,尊佛像也碎裂成塊,半掩埋在地下。
雜草叢生,斑駁腐朽攜帶著老林泥土的味道。
覺法麵前的也根本不是什麼矮桌而是一方殘破的石頭凳子,半隻破碗裡盛放著雨水和枯木爛樹葉。
搬過來破凳這才靠著牆垣坐下,覺法取出了尊魂幡,將之置於其上,又將返回手中的佛珠放在魂幡的四周,這才開口吟誦經文。
正在道觀看書的塗山君放下手裡的書簡,臉上多了幾分無奈。
這覺法和尚又開始了。
得了尊魂幡,不僅僅不往裡麵填充生魂陰鬼,反而每日用他那佛珠作陣法,念誦經文想要超度尊魂幡內的亡魂陰神。
算下來,這樣的日子都已經持續半月了。
“和尚,本座都解不了魂幡詛咒,你念經不過是白費功夫。”
覺法詫異尋找著聲音來源,神識外放出去,除了鳥獸啼鳴與風林簌簌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蹤跡。
他隻能將目光挪回到尊魂幡。
魂幡化作丈許,一道身影踏霧行至。
覺法和尚驚訝的看著來人。
那人容顏分明是惡鬼相,卻帶著淡淡驚悚的神性。
青麵五觀協調,獠牙也不曾外露,一頭赤發被簪子隨意的紮起來,黑色道袍也遮蓋不住魁梧的身軀。
不知何時,他神識已經收縮,護體的法力屏障升起。
然而麵對此鬼,覺法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勝算,索性將這些無意識的防禦都撤了下去。
得到魂幡時用法力探查過,那時他就已經認識到了這杆法寶的強大。
魂幡內共有陰魂惡鬼兩千餘,什麼修為的都有。
然而這些都不算重要,當他見到如此多金丹宗師的時候,才終於明白這杆法寶的恐怖。
如今那金丹期的宗師竟然從魂幡中走了出來,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一刻,覺法是絕望的。
事情已經完全失去了掌控。
驀然間覺法想起李三說過的黑袍道人。
他看著麵前身著黑袍的惡鬼,不由得問道:“那位施主的術式是前輩所留?”
“李三?確實是我幫他銘刻的術式。”
塗山君揮手凝聚了一方矮凳,搖了搖腰間的葫蘆,作痛飲狀:“要不喝一杯?”
覺法搖了搖頭。
塗山君也隻是客氣客氣而已。
這半月的觀察,他也大約看出覺法是個什麼樣的人。做事一絲不苟,清規戒律銘記心頭並且嚴苛遵守,半點不會逾越。
這樣的和尚又怎麼可能喝酒。
塗山君未多言,覺法也沒有說話,從自己納物符中取出玉刀,對著手中那顆坑坑窪窪的黑色石下刀打磨。
黑色的石果幾刀下去。
就像是開核桃般,外層灰敗果肉被削去大半。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剝出一顆不甚規則的森白青灰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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