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客棧?”王潮一抬頭,笑嘻嘻道,“還真是巧了,方才我們幾個兄弟,還給那商隊卸貨呢。”
西門慶訝然道“喔?可知道什麼消息?”
王潮抓了抓頭“聽說領頭是一個朱掌櫃,北麵來的商旅,販賣酒水、布匹、魚乾等物。”
“魚乾?這年頭,魚乾能賣出什麼錢?”西門慶眉頭一皺。
“我也不知道,隻是忙完了,領了工錢,那領頭的丟給我們一袋子魚乾,那魚乾好像用什麼特製的醬料加工過,味道特彆鮮美,我們幾個吃了都停不下來。”王潮嘿嘿說道。
“北麵來的,做酒生意,隻怕這魚乾隻是個掩護,賣酒才是王道。”西門慶想了一陣,道,“那商隊有個美人,給我盯緊了!打探得越清楚越好。”
王潮露出我懂的神色“大官人隻管放心,我們這幾日不吃不喝,都盯在那邊。隻不過,大官人說有兩件事,那還有一件事呢?”
西門慶道“至於另一件事,隻是個小事。我後麵那條街,最近來了個算命先生,你把個人,給我盯個兩三日,見他去哪裡,住哪裡,見哪些人,給哪些人算命。”
王潮咧嘴一笑“都是簡單事情,大官人隻管放心,我們定會安排妥當。”
“好!既然讓你們辦事,誤工誤時,東奔西跑,便是車馬費,也是要給你們考慮的!”西門慶從懷中取出一錠小銀子,放在桌子上,“王潮兄弟,隻管拿去,先把這事情辦好,往後還會有賞賜。”
王潮大喜,趕忙拱手道“大官人大氣,我等定將事情辦好。隻是這銀子給得太多了。”
“讓你們拿著就拿著,又不是給你一個人,你領著幾個兄弟廝混,沒錢怎麼辦事?再說,盯人的事情,從早到晚,又是連夜裡都盯著,你們幾個做好分班,這些錢,讓你們儘點心,辦得好以後有好事給你們安著,若是辦不好,往後啥都沒有。”西門慶這話裡,軟中帶硬,可謂是拿捏人的一把好手。
王潮不敢怠慢,連連保證道“我娘一直說大官人乃是天生的貴人,讓小人好好跟著您後麵學著。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大官人給小人機會,小人若是辦不好,那就沒臉來見您。”
“行了!漂亮話不要說了,乾娘也跟我說了你的情況!趕緊去,我還要回家。”西門慶懶得跟這幫潑皮一直廢話,抬手便送客。
王潮一幫人,領了銀子,又說了一番好話,歡天喜地地走了。
西門慶沒有急著起身,而是在複盤今日的事情。
他做生意這些年,膽子很大,可是某些時候,也是個謹慎的。
這個謹慎不是膽子小,而是對一些危險的蛛絲馬跡,要提前做一些預防。
潘金蓮這個人,西門慶回去之後,早就安排戴安排查過,這個歌使女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女人!
這兩日王婆的安排的套路,毫不誇張的說,十之**便能拿下這女人!
然而,現實情況卻不是如此,潘金蓮極為謹慎,而且對他非常提防,好似一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到底是什麼緣由呢?一個女人忽而不愛慕虛榮,要不喜歡一個俊朗的年輕財主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西門慶不相信一個女人,短時間會改性子。
那麼隻有一個可能!
潘金蓮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變故,才讓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身份很在意。
紅杏出牆的事情,對於潘金蓮來說,不是好事,反而是破壞她未來的壞事!
人都是會權衡利益的!
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引誘不夠。
西門慶很快想明白了關鍵,隻要找到背後的緣由,那事情就好辦法了。
西門慶一抬手,很快一個心腹仆役走來,彎下腰,等著號令。
“這幾件事,你去安排一下,事情要做得漂亮一點,乾淨利索一點,不要惹出事端,最好是找幾個外地人,做完就送他們走,越遠越好。”西門慶麵露狠色。
“是!”那仆役點點頭,很快消失。
西門慶坐在原地,他以前隻是把潘金蓮當作一個褻玩的女人而已。
現在情況卻發生了一些變化,他感覺哪裡不對。
西門慶很少會高估自己,尤其是今天道人那番話。
他從不覺得對方真的是什麼神算子,而是覺得,也許是某個人在警告自己!
莫要動潘金蓮!
“哼!裝神弄鬼!老子最討厭如此!你越是這麼說,老子越是要乾她!”西門慶哼了一聲。
在一群出色的人中間,常常誤以為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然後忘了努力。
他從不會如此,而是謹慎而持重,不過,有些時候,也要釋放出獠牙來。
這裡是陽穀縣,有很多事情,還是他西門慶說了算。
人一切的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
他不會是那個痛快的,痛苦的一定是旁人。
西門慶起身,徑直回家吃飯。
上桌子吃了兩口,夫人吳月娘問道“相公,今天有人惹你了嗎?瞧著不是很開心。”
“生意上的一些事情,遇到了一些麻煩。”西門慶睜眼說瞎話。
“生意的事情,妾身也不懂,隻是希望相公照顧好自己身子,也不要氣壞了身子。”吳月娘柔聲說道。
西門慶抬起頭,望著吳氏。
這個娘子乃是明媒正娶,家中正妻。
他還是非常敬重的,操持家中諸事,從來不用他操心。他現在能這麼逍遙快活,全靠這個女人。
“好!”西門慶點點頭。
來福客棧,二樓。
一間屋子中,此刻坐著三個人。
正是晁蓋、朱貴,還有一個少女,正是花榮之妹—花寶燕。
“伯伯,我吵著來,不會壞了您的事情吧?”花寶燕小心翼翼問道。
“不會!在山中呆久了,的確容易膩歪。正好出來看來,你兄長不同意,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你也不要生他的氣,他也是為你好。”
花寶燕鼓起嘴巴“他才不是擔心安危,是怕奴壞了伯伯的正事,當時就跟兄長鬨彆扭了,現在想來,的確是我任性了。”
“年輕的時候,若是老氣橫秋的,豈不是很怪異?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成熟這種事情,總得有一個過程。可是現在很多人,卻不尊重自然規律,總是讓年少的人成熟一些,卻又讓成熟的人多一些少年氣!
這完全就是放屁的一樣話!
年輕就是年輕,成熟就是成熟,難道讓一個還在生長的果子直接熟透嗎?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尊重過程,尊重規律,隻能說在不同的階段,更好的去體驗,隻有體驗感更好,才能夠對以後的道路,奠定堅實的基礎!”晁蓋不以為然地說道。
朱貴和花寶燕對視一眼,這兩個人顯然都很驚訝。
這樣的論調,簡直從未聽過,可是若是細細一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啊。
這位寨主經常會有一些奇怪的論調,還有一些怪異的詞彙。
“成熟是一個過程,遵從規律,伯伯,您看問題的角度,還真的不凡,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本我心中一些疑惑,這會都沒有了。”花寶燕感慨說道,望向晁蓋的目光,多了幾分熱烈。
朱貴笑著道“兄長,總有驚人之言,看似離經叛道,可是細想一陣,又很有道理啊!”
“隨口一說而已,你們莫要誇讚,說得我都不好意思。”晁蓋隨口一笑。了
朱貴身子往前一傾,低聲道“兄長,有兩件事要稟告。第一個,下午有幾個潑皮在客棧附近轉悠,還有一個想要上樓,瞧著像是奔著花小娘來的。”
“喔?隻要他們不太過分,先觀察兩天,若是要亂來,教訓一頓丟出去!”晁蓋斷然說道,“還有一件事呢?”
“還有一件事,吳先生給西門慶算了一卦,後麵便有人盯上了吳先生。吳先生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直接出了城,到了那個第二個安全點。不過,按照吳先生所言,想必是尋常人盯著,過幾天,也許就不跟著了。”朱貴提醒說道。
晁蓋站起身,沒有說話,而是負手而立,又來回走了一圈,徑直走到窗前。
窗戶沒有完全打開,隻是留著一條縫。
這條縫開得很小,晁蓋站的角度微妙,他可以看到客棧外麵,但是下麵的人即便看到窗戶縫隙,望見的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