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興隆坊賈家送了一封賈琮的書信。”
賈雨村拆開信一看,眼中露出饒有意味的神情,哼了一聲,又把信遞給嚴元亮。
“元亮,你看一看這份信,看能否看出些什麼。”
嚴元亮把信看了一遍,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賈琮這份信言簡意賅,隻有十幾個字。
大義是說自己表兄因事入應天府大獄,請族兄雨村代為關照。
這份信的內容看起來非常清楚,但又透著古怪。
嚴元亮知道,昨天大人派了捕頭衙役,去大宰門抓捕拐賣女童的人犯,結果正好遇到金陵薛家少爺打死了人,便將人鎖拿回府衙。
那被薛家大少打死的苦主名叫馮淵,是金陵本地一鄉紳之子,自小父母雙亡,家中薄有資產,除了幾個老仆,也無其他親眷。
馮淵被打死後,他家中老仆已狀告到應天府衙,因事涉金陵四大家的薛家,知府大人又聽了他人之言,這案子就暫時擱在了那裡。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賈家和薛家同為金陵四大家,一個是權勢深沉,一個是富貴盈門,且兩家數代聯姻,關係緊密,一榮俱榮,一損皆損。
按常理賈琮作為賈家子弟,給知府大人來信,必定是想給薛家少爺請托減罪。
可這份信的內容卻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讓大人對關在獄中的薛蟠予以關照,半點沒有請知府大人徇情周旋之意。
就算是請大人對薛蟠在獄中予以關照,按官場不成文規矩,也要帶些儀程親自上門才是,哪裡是這樣隨便打發個家仆送信了事。
那賈琮小小年紀被點為雍州案首,還被禦賜八品官身,怎麼也算個不凡人物,怎麼連簡單的世故都不懂,也不怕得罪了知府大人。
“東翁,按理說賈薛兩家世代姻親,同氣連枝,相互幫扶,都是常理。
但賈琮這份信卻輕描淡寫,不痛不癢,寫了和沒寫一樣,學生真是看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賈雨村臉帶譏諷之色,說道:“他到金陵我便為他接風,這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定是薛家人以為他與我交情匪淺,於是求告於他。
賈薛兩家同氣連枝,他必定也不好推脫。
但他是學宗弟子,言傳身教必重清名,那薛蟠涉及害人命案,他根本不想有所牽扯。
所以才弄出這樣一封無用之信,不過應付薛家人罷了。
小小年紀便如此愛惜羽毛,手段分寸拿捏之精準,便是官場老饕也不過如此。”
嚴元亮臉帶驚詫:“東翁是否多慮了,他才多大年紀,就有這等城府,這信不會是他世故淺薄,不知輕重之下寫的吧?”
賈雨村笑道:“伱可知道昨日我為何會突然派人,去大宰門抓捕拐賣女童的嫌犯。”
嚴元亮目光一閃:“莫非是那賈琮!”
“不錯,就是因為他親筆書信舉告,可我們的人剛到,正好遇上薛蟠打死了人,如果不是事有湊巧,倒像是他能未卜先知一樣。
如今又搞出這份信來敷衍了事,整件事從頭到尾,這小子像是有意躲避因果,愛惜令名,置身事外。
不留半點把柄給人,這少年實在是不簡單。”
嚴元亮目光閃爍,又問道:“東翁,那薛蟠一案該如何辦理。”
賈雨村輕輕撫須,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讓大獄那邊不要虧待薛蟠,把人關好就行,至於下一步,先擱著,等著就是了。”
他又轉念一想,突然覺得有些窩囊,自己堂堂從四品應天知府,接一個八品散官隨意送的信,卻不得不照辦,這都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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