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就等著這句話了。
“太後明鑒,微臣正是遵照您的懿旨所書。不多寫,不少寫,不亂寫。”他又揣著明白裝糊塗,“可是微臣寫得不對?”
“不,你寫得好,很好。”
把“保護皇親”寫作“維護天威”,原本想借著這個契機,把崔禮禮娶進縣主府。如今成了天家大事,自是不成了。
太後知道說不著他什麼。眼前這人不像汪忠成那般,一來就一個勁認錯,倒也好找個錯處罰了,火也泄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每個字都能挑起自己的怒火,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卻也隻能另辟蹊徑地折騰他。
太後一揮手,一個宮娥捧著兩摞經書出來,麵色冷峻地站在陸錚麵前:
“八月十五那日,聖人要去奉國寺祈福,太後原是要親手抄百遍本願經送去的,隻是近日舊疾犯了,沒法子跪在佛前親自抄寫,陸執筆既然能書太後所想,便請代勞了吧。”
本願經全文兩萬一千五百六十七字,今日八月初八,隻餘七日,要跪抄百遍,這是要他的小命了。
“能替太後祈福誦經,乃是微臣的福分,隻是微臣聲名狼藉,抄這祈福的經書,恐是玷汙了神靈。”
“無妨,”太後漸漸不悅起來,“越是如此,越需要神靈滌清汙穢,也算是大功德了。”
“微臣實在是太臟了,三生三世也洗不乾淨的。”陸錚慚愧地推開經書,“恐折了太後的功德。”
“陸錚!”太後一掀珠簾,露出一張蠟黃的臉,頭發和眉毛稀稀拉拉的,眼皮也耷拉著,唯獨那一對眼睛,犀利地迸著怒火。
“你當真以為哀家不敢摘了你的腦袋?”
“微臣惶恐。這一百遍就是抄到死也抄不完,既如此,太後您不如現在就摘了臣的腦袋吧。”
陸錚跪在地上,隻覺得頭頂的目光似火一般灼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