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順帝眼眸一斂,手指無聲地掐在絲被之中,將繡的鳳凰穿花圖攥得稀碎。
“母親所指的崔家的生意,究竟何意?兒子聽不明白。”
太後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咳嗽了一陣,才道:“崔家的馬,彆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花的可是國庫的銀子!卻弄到禁衛裡去。”
內承運庫是聖人的私庫,禁衛是聖人的親衛,要買馬,自然隻能用私庫的銀子。
國庫的錢,隻能用於天下,卻不能用於聖人。可交給崔家的那筆買馬錢,走的是國庫,言官們知道了自然是要口誅筆伐,史書上記這一筆,聖名必然受損。
宗順帝的手漸漸鬆開了穿花的鳳凰,眼神也鬆快了些。
“母親,母子之間何必拿錯事來威脅......”宗順帝似乎很傷心,替太後解釋起來,
“兒子知道您想要崔家,並非是為了給縣馬衝喜,不過是擔心您百年之後,朕斷了清平的月俸。崔家家底厚實,又是個商戶,家中隻有一女,家產儘數歸崔家女兒,沈延娶了她,自是再安穩不過了。”
太後嘴角深深的皺紋,幾不可見地動了動,方才劍拔弩張的情緒已緩了下來:“清平與縣馬情深義重,她要衝喜,此事必須依了她。”
“兒子明日送禮部出海迎接使臣,後日,後日便傳弘方進宮。”宗順帝哄著她躺下,“母親好好休息,兒子去批折子。”
宗順帝一開門,皇後和顏貴妃都迎了上來。宗順帝看了一眼跪在遠處的白皮子小宮人,快步離開。
昌寧宮的宮門一關上,許太後的床榻後走出來一個人。
正是清平縣主。
“娘,你剛才怎麼說了一半,又不說了?”清平縣主端了一碗參湯,坐到床榻邊,一勺一勺地喂給許太後喝了。
許太後靠坐在床上,眼睛有些失神:“你這個兄長,彆看他平日裡溫和好說話,戳到痛處,是必然要魚死網破的。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算了,你和延哥兒,可經不起折騰。”
“他越舍不得崔家,說明崔家對他越重要。”清平縣主咬了咬牙齒。
“他花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心思,才弄出一個崔家來替他斂財,怎會舍得給你?你沒看見崔家連個兒子也不敢生嗎?”
尋常商賈家中,家財萬貫,自是要想法子多生幾個兒子來繼承。崔萬錦除了傅氏,是一個侍妾都沒有,更彆說生兒子了。
緩了緩,太後又道:“畫像的事鬨太大了。不該遣人楊嬤嬤去罵,直接下定,不聲不響地娶了,倒也沒這麼多事。”
清平縣主憤恨地道:“這崔家女兒我打聽過,是個本分的。那日偏一個人去了小倌樓子,還被人撞見了。全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我想著與其忍氣吞聲,不如先來個下馬威,讓延哥兒去救場,誰知陸家老二也去了.......”
太後冷哼了一聲:“這個陸家老二,戰場上見不到人,男男女女的事,倒是哪兒都有他!”
“那個崔家女兒也不檢點!如今幾乎住在了小倌樓子裡。”清平縣主招呼宮婢送來一碗清水給太後漱口,“苦了我的延哥兒要娶這等賤婢。”
“行了!”許太後沾沾嘴角的水,說一句,喘一口氣,
“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護不了你太久!就算崔家女兒是個妓子,你也得想法子快些娶回來供著。大不了回頭再給延哥兒挑幾個好的放房裡。”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