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貴妃欣喜不已,著人將藥托溫了再送來。這頭用細細的漏鬥灌了,藥一點點流進聖人口中,卻很快溢了出來。
聖人沒有吞咽。
崔禮禮又道:“要抬高下巴,將咽喉放直,再捉住他的舌頭,壓住舌根,將蘆葦杆插深一些。”
太醫令一聽便懂,似乎也聽過這個說法,雖一時想不起來在何處聽說過,但他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十分妥當,便躬身道:“娘娘,這位姑娘所言,微臣也曾聽說過,或可一試。”
皇後道:“那就試試。總要讓聖人早些喝藥。”
“娘娘——”崔禮禮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皇後站起身,走至她身前:“說罷。”
崔禮禮道:“此法雖好,卻不雅。畢竟是聖人”
天子風範,怎能被人扯舌頭?
皇後倒沒放在心上,沉吟片刻,喚了幾個小宮人來。
幾個小宮人爬上榻,將宗順帝的上半身扳起來。
一個小宮人蹲著馬步,用後背頂住他腰,另一個小宮人托著聖人的下巴,再一個拉住宗順帝的舌頭,太醫令踮著腳親自將蘆葦杆插了進去。
顏貴妃看著這陣勢有些害怕,像是給宗順帝上刑,端著藥碗的手微微顫抖著。
皇後走上前,從她手中將藥碗取走,親自將藥儘數灌了下去,一滴不漏。
顏貴妃臉上也有了笑容:“當真是好法子。”
當然是好法子。
崔禮禮心中暗暗笑著。
幼時家裡的馬兒生了重病時,父親就用這樣的法子,將粗粗的蘆葦杆捅過了馬兒的咽喉,這頭咕咚咕咚灌藥,馬兒一口都吐不出來。
所謂,死馬當活馬醫。醫死馬就有醫死馬的法子。
宗順帝若知道了,會不會氣死呢?
崔禮禮垂眸,斂去眼中的嘲諷。
皇後用帕子沾沾宗順帝的嘴角,將碗擺在床頭,幾個小宮人退了出去。才道:“崔氏,你隨本宮來。”
“是。”
皇後繞過一扇又一扇的屏風,出了門,又繞過候在門外的嬪妃,再穿過大殿,尋了一處僻靜的亭子。
宮娥們站在亭子外。
皇後坐在漢白玉鼓凳上,淡淡地說:“崔氏,你可知本宮為何要召你進宮?”
崔禮禮跪下道:“民女愚鈍,還請娘娘指點。”
“你倒也不愚鈍,知道要一個‘獨善其身’匾。一塊牌子,堵了聖人收你的心思。”
皇後睥睨著她,
“隻是,自古聖人要的人,又何在乎一塊牌子?”
便是尼姑庵裡的光頭姑子,也是能弄進宮的。
這話陸錚也說過。
陸錚自然知道她要這牌子,不是為了堵聖人的心思。但後宮的女人並不知道。她們心中隻有爭寵、雨露、子嗣、奪嫡。
皇後歎了一口氣,似乎很理解她一般:“本宮也是從你這歲數過來的。你們這個年紀的姑娘,想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美事。本宮召你來,留在身邊,聖人礙於本宮的顏麵,總不好討要,等這段日子過去了,便罷了。”
這話不對。
尋常姑娘聽著興許就感恩戴德了。
若真想罷了,就應該不該請自己進宮來參加勞什子春日宴,更不該留在宮中。
“宮裡女子多嫉妒,本宮這幾日侍疾,你都跟著。她們看你是本宮的人,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皇後繼續說著。
這話還是不對,但崔禮禮隻是匍匐在地,跟尋常姑娘一般感激涕零地道:
“民女謝娘娘慈悲寬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