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一彆,就是一生。
良久,響起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該走了
韋不琛握緊雙拳,凝視她片刻,才毅然轉身出了小院。
郭久身後站著近百名營子裡的好手:“大人!這都是屬下連夜挑出來的。”
陸錚的身手,郭久再清楚不過,隻怕這一百名高手對上陸錚和他的舲衛,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郭久牽著馬過來。韋不琛正要上馬,看見馬鞍子是崔禮禮送給他的那一隻,上麵刻著一個“琛”字。
握著馬鞭的手越攥越緊。翻身上馬行了幾步,又勒住韁繩,迎著夏日的第一抹晨輝駐足不前。
“大人?”郭久跟在他身後,也勒住韁繩,以為他不放心崔禮禮,“屬下再召些繡使來!一定護住縣主。”
韋不琛一身絳紫繡衣映著朝霞,彘獸猙獰的麵孔也溫和了些許。飛鳥的眼睛閃著紅色的光。
終於,下定決心,沉重地說道:“讓他們都撤了吧”
“大人——”
“滿是血腥,她不會開心的。”
郭久愣住半響,才道了一聲“是”。
韋不琛沒有再回頭看那個院子,狠狠一抽馬鞭,縱馬離去。
崔禮禮,若有來世,我一定不顧一切地
愛你。
崔禮禮很久沒有睡得這樣香甜了。
前世被禁錮在那一方小院裡時,她時常白日昏睡夜裡醒,像一縷被人世間遺忘的幽魂,披散著長發,光著腳丫在院子裡來回走動。
數星星,丈量月亮的軌跡,數樹葉,看它們哪一枝又發了新芽。
後來病倒了,躺在病榻上,昏天黑地的做夢。
夢見小時候在馬場縱馬馳騁,夢見承歡爹娘膝下,無憂無慮。
夢見出嫁時的緊張、洞房花燭時的羞怯。夢見每日出門去迎接丈夫,侍奉公婆,想著生孩子,享儘天倫。
夢見公婆、丈夫一個一個地死去,夢見春華死去。夢見爹娘避而不見。
夢見那貞節牌坊立在她頭頂上,壓在她身上。
還會夢見那個馬夫。
立貞節牌坊那一日,是她守寡十八年最黑暗的日子,而那個馬夫,是那一日一閃而過的光。
崔禮禮躺在榻上癡癡地望著月影紗,一時分不清是前世縣主府的小院,還是今生韋不琛的小院。
她坐起來挑開月影紗,攏著衣裳趿著鞋,走到窗邊,卷起湘妃竹的卷簾,推開窗。一陣刺眼的陽光投射進來,她下意識地抬手掩在眉下。
看起來是個好日子。
灶房裡還冒著炊煙,院中沒有韋不琛的身影。
“韋不琛?”她推開臥房的門,堂屋沒有人,牆上炭筆寫的字,不知何時被刷成了空白。
她隱隱察覺了什麼。推開屋門往外走。灶房沒有人,整個小院都沒有人。
韋不琛不在!
這麼多天,他第一次不在!是刻意的嗎?還是
她有些忐忑,又充滿希冀。
心砰砰地跳著,像是長滿了草,癢癢的,那種感覺既微妙又難以名狀,仿佛春風拂過荒蕪的心田,喚醒抑製多年的渴望。
她走到門前,木門上的年輪凹凸著,泛著經年的光。
沒有上鎖,沒有守衛。
她咬咬牙,猛地將門拉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