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裡山塘河的岸邊上,停泊著密密麻麻的畫舫,顏色多花紅柳綠,也有懷金垂紫。
在蘇州,這些常日住在船上的“船上人家”可不一定就是漁民和艄公。
更多的蘇州的各級官員,來蘇商賈,文人墨客,他們或租船常住畫舫,或者本來就有屬於自己的畫舫,以船為家。
像白公任蘇州刺史期間,就攜數妓長達半月住在船上,日伏夜出。
如果不是家境富裕,何能如此逍遙玩樂,這類客人大多一擲千金,出手闊綽,最受青樓和高檔酒樓歡迎。
有的畫舫已經傳出笙歌細樂,預示著豐富的夜生活開始。
謝傅沿岸行走,心中積壓酒氣如火在胸,不發不快。
人踏上條石之上,麵向河畔,放開聲喉,吟唱起來:“可憐誰家郎,緣流乘素舸。但問情若為,月就雲中墮……”
謝傅的吟唱聲很快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圍觀過來,看著這個在人群百眾之下,扯開嗓子大唱大喝的男子。
這些人一開始是抱著看熱鬨,看瘋子的心態,看著聽著,感覺他的歌調有點特彆,不是在吆喝,也不是在發瘋,而是在激情而就,激情揮灑。
挨挨擠擠中,有人忍不住為謝傅喝彩起來。
一艘畫舫上一個公子模樣的人朗聲喊了一聲:“好!如此豪情逸致,如何能沒有美酒,接著!”說著就朝謝傅拋來一壺酒。
謝傅伸手接住酒,心想若不醉倒,隻怕沒玩沒了,拱手道:“多謝贈酒!”說著拔開壺塞,長飲一口。
那公子提醒一句:“兄台,我這酒,酒勁厲害,你可悠著點、”
謝傅這一口卻持續十幾頓時間,喝完伸臂抹乾溢出嘴角的酒跡,哈哈大笑一聲:“好酒!痛快!”
有時候情致奔放,如火在胸,熱血沸騰,隻是清醒時拘於禮法,未能做到放浪形骸,隨心所欲。
這個時候就需要借助一壺美酒了,酒後吟詩三百首便是如此,隻有騷客才懂得騷客。
那公子笑道:“兄台,可否再來一首?”
“來!來!來!”謝傅連續喊了三聲“來”,借著酒意,身體搖晃。
眾人見謝傅身體搖晃著一隻腳踩出條石,就要掉進河裡,嚇的驚呼一聲。
有人就欲上前揪住,謝傅那隻腳隻是騰空,並沒踩下去,又縮了回來,眾人又鬆了一口氣。
有人特意提醒一句:“小哥,悠著點。”
謝傅哈哈一聲大笑,扭姿作態著吟唱道:“步履隨夏風,搖搖若花柳雲娘樓上叫,哥來嘗春酒,高聲開大壇,君醉紗雨中,儂是沉水香,吾是消融爐,要死快哉……”
眾人聽到這裡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要死快哉”這句地道的蘇州話一下子就讓這歌賦平白詼諧起來。
蘇州娘子嗔怪的時候最多就是吐出這句“要死快哉”,類同與“要死啦你”,似責怪又不怪。
謝傅這首歌賦是從古樂府:“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鳥。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演化而來,加以民間清新活潑的內容,這類歌賦更貼近口語,以通俗取勝,以曉暢見長,更傾向於大眾化。
前人說過:“若無新變,則不能代雄。”在這一點,喜樂曲,精樂府的謝傅絕對能夠做到善於“新變”二字。
無樂器伴奏,竟能唱的如此琅琅上口,有起有落,又俗又妙,又是一陣喝彩聲。
樂曲是樂曲,是需要樂器伴奏的,就算不唱也是可以成曲的。
歌賦是歌賦,念來講究個字圓腔正,抑揚頓挫,是沒譜曲的,一般來說比較正經呆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