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之猛然睜開一雙氣象高華的眼睛,笑道:“人與人之間,又如何能拿來相比?”
燕語笑道:“若非要相比呢?”說著自問自答起來:“都是老頭子。”
王婉之倒是笑道:“若非要相比,不比品德才學,倒也可以比個性情不同。”
燕語頗為期待,她喜歡小姐說起元鏡先生時的樣子,也隻有這個時候她會像個少女,像個普通的女子。
王婉之微笑道:“正覺主持是佛門大師,與其他潛心修佛幾十年老和尚倒沒有什麼不同,三句不離佛偈,常以先生之姿諄諄教誨,懇望以慈悲之心度化世人,也並非刻意為之,而是已經養成這一種習慣,所以與之交談,若非潛心追求佛學佛理之人,常覺枯燥無味。”
燕語問道:“小姐,那你會不會感覺枯燥無味?”
王婉之反問一句:“我被他說得都快睡了,你說呢?”
燕語撲哧一笑,“是不是因為正見大師是個老頭子啊,換做正見大師的弟子,慧了師傅會不會好一點?”
王婉之笑道:“這與年紀無關,正見主持雖掛大師之名,這身釋學修為卻是幾十年熬出來的,若是真有悟性,一朝一刻便可頓悟成佛,佛在頓悟,並非苦修就能成正果,依我所見,憑慧了師傅的悟性,將來成就應該正見大師之上。”
燕語聽得暈頭轉向,問道:“那到底是聊不聊的來?”
王婉之輕笑,“我是人,對佛,我敬之仰之,卻無法共處之,慧了師傅身為佛門中人,有佛心有佛性,我一顆俗心,與之淺嘗輒止即可。”
燕語也總算聽明白了,誇了這麼多,還是聊不來唄,問道:“那元鏡先生呢?”
王婉之沉吟良久,未吐一字,目光深遠起來,似在腦海中慢慢勾畫出這個老朋友的形象來。
不知過了多久,燕語輕呼一聲“小姐”,王婉之方才回神,嘴角掛笑道:“元鏡先生是個市井俗士。”
燕語一訝,小姐這到底是誇是貶啊,當然是誇了!
可又不儘然,小姐可非普通人,有時候心中欣賞某個人,卻要貶上一兩句,有時候心中漠視一個人,卻又要誇上幾句。
王婉之微笑道:“我也是一個大俗之人,一個冷麵冷心的大俗之人。”
燕語笑道:“小姐,你若是大俗之人,這世上還有什麼雅人啊。”
王婉之輕笑:“雅未必是真雅,雅未必脫得了俗,人是人,生與活,方是日常,再雅之人也脫不了衣食住行,一日三餐,若說自己是真雅,無非是戴上麵具,哄騙自己,哄騙彆人罷了。”
燕語“哦”的一聲,似懂非懂。
王婉之繼續道:“我與元鏡先生書文相識,誌趣為友,他之俗近市井接地氣,俗的真,俗的恰到好處,我倆如市井之交,嘮嘮叨叨,閒言碎語,也不會感的厭煩,而無需句句警世箴言。”
王婉之說著,已經不知不覺露出輕鬆愜意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