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吃著菜不應聲。
青蓮沉聲道:“不許拒絕!那天的事實在太對不起蘭甯娘子了,我已經給蘭甯娘子道歉,可這樣還是誠意不夠,再者說了,蘭甯娘子還特意為了你的事,親自跑了澹台府一趟。”
謝傅還是沒有應聲。
青蓮放軟語氣道:“我知道一切都因我而起,阿呆,你就當幫幫我,好麼?”
謝傅點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青蓮大喜:“阿呆,那你吃飽一點,一會挨揍不會太疼。”
謝傅一臉苦笑。
一會之後,青蓮輕輕問:“阿呆,吃飽了嗎?”
瞧青蓮的表情,讓謝傅感覺自己將麵臨一場毒打。
青蓮已經今非昔比,帶個人進去回鶯院也不必偷偷摸摸,彆人就是看見了也不敢說些什麼,領著謝傅來到蘭甯居住的院閣門口,謝傅卻停了下來。
青蓮督促道:“走啊?”
謝傅苦笑道:“我有點怕見到她。”
青蓮不悅道:“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大不了挨幾句罵挨一頓打。”
謝傅道:“我倒不是怕罵怕打,你想想啊,那天我躲在她的臥榻,我還上了她的床,還……還碰了她一下,總感覺不好麵對人家。”
青蓮道:“所以才要來道歉認錯啊。”
青蓮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謝傅道:“道歉認錯沒什麼,就是我這個人向來堂堂正正,總感覺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就對啦。”青蓮說著,拉著謝傅就走了進去。
蘭甯和娟兒還是跟往常一樣呆在亭子裡,蘭甯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錯,站在石桌旁,提筆作畫,神情優雅而專注,一襲白裙,披帛拖地,飄飄若仙子。
娟兒突然看見青蓮領著那個阿呆走進院子來,無需詢問也可以猜到青蓮是領著他來賠禮道歉的,雙手不由拽成拳頭。
赫赫,沒想到這麼快大仇就可以得報了,那日在床榻上,胸口被他踹了幾腳,乃乃這會還有點疼呢。
謝傅行近,望著亭下執筆作畫的蘭甯,心中頓有詩情:白裙斜日遣畫長,溫柔無限畫不來。
自己本來就想見她一麵,可這種見麵方式不是我的初衷啊。
娟兒見謝傅癡癡望著蘭甯,暗暗拽了他一下,低聲道:“是讓你來道歉的,可不是讓你來這樣癡望蘭甯娘子的,阿呆你爭點氣,彆跟其他男人一樣,讓蘭甯娘子心裡鄙視。”
謝傅點頭一笑,向著亭子裡的蘭甯深深一躬,施了大禮,“蘭甯娘子,那日將你驚著,謝傅心中萬分不安,深表歉意,特來賠禮道歉,還望蘭甯娘子你能大人大量,不計前嫌。”
青蓮滿意的點了點頭,阿呆有時候還真有點文人的通書達禮。
蘭甯繼續作著畫,不看來也不出聲,似乎將謝傅當做透明一般,為了表達誠意,謝傅又說了一遍:“特來賠禮道歉,萬望海涵。”
有模有樣,不知道哪學來的,娟兒本要譏諷一番,可小姐沒有出聲,她也不好擅作主張。
蘭甯不出聲,謝傅也沒直起身姿來,一直深躬著,後背向天,這時雖已經是八月了,天氣還是很熱,太陽下的謝傅沒一會兒就汗流浹背。
青蓮見蘭甯娘子不理不睬,出聲喊道:“蘭甯娘子……”聲音帶著一點撒嬌的味道,希望蘭甯娘子心軟。
蘭甯淡淡應了一聲,“有什麼事,等我畫完再說。”
蘭甯不是什麼老實人,也不是溫柔可欺的小娘子,對青蓮柔善的態度,可以說是一個例外。
她的性情就是如此,你說她勢利,偏見也好,她就是這樣,無須你指手畫腳,你喜歡就喜歡,你不喜歡也隨便。
兩人在太陽底下又等了好一會兒,蘭甯卻還沒有畫完,好似她這一幅畫要畫到夕陽西下,青蓮看向還深躬著的謝傅,隻見他的後背已經全濕透了,臉上汗珠答答的滴。
青蓮有點急了,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對著謝傅低聲道:“我看蘭甯娘子還是不肯原諒你,要不你給她跪下叩頭認錯吧。”
謝傅聞言一愣,本能的就直起腰來,跪下叩頭認錯?
他一向跪天跪地,跪爺爺跪祖宗,嘴上淡道:“不用這麼大禮吧?”
青蓮見謝傅有點不太願意,低聲勸道:“蘭甯娘子前幾日都氣病了,你就委屈一點,跪下叩頭才更有誠意啊,說不定蘭甯娘子就原諒你了。”
青蓮這小丫頭不懂,或許也是沒有多想,不知道跪下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麼,而謝傅是個讀書人,是讀書人,多多少少有點風骨。
娟兒這邊見謝傅直起腰來,“哼”的一聲,“這麼快就直起腰來,我看他就不是誠心道歉。”
蘭甯聞言訝異,“他從剛才到現在都躬著嗎?”
娟兒應道:“是啊,受不了了,剛剛才把腰直起來了。”
也算……也算至誠了,蘭甯倒是朝下邊兩人望去,問道:“他們在竊竊私語什麼?”
娟兒走近兩三步,豎起耳朵,下邊兩人說著話,全然沒有發覺娟兒正在偷聽。
娟兒聽清個大概之後,回稟道:“小姐,青蓮似乎在勸他跪下給你磕頭認錯,嗯……這還差不多。”
蘭甯卻道:“荒唐!擅作主張!”
在蘭甯想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就完了,永遠直不起腰板來。
若是換個粗人,跪不跪與她毫無關係,不過這人是青蓮帶來,而且看上去有點誠意,怎可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