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的葉子已經有一大半變黃了,地上也散落著不少落葉,微微的風吹來,柳樹上嬌弱欲墜的黃葉就飄落下來,像一隻隻黃色的蝴蝶。
這是最後的柳綠了,錯過了就要等來年春時,九月十五之期將至,我兩小無猜的老朋友,我等你久矣……
被大雨淋了一頓的謝傅,渾身墨跡都沾到衣服上,臉上墨融垂臉,已經分不清楚什麼圖案,這番鬼樣若是在夜晚一定能夠將人嚇破膽。
謝傅自嘲大笑,“此時此刻,隻怕沒有人比我狼狽了。”
忽見河岸楊柳殘綠,黃葉半掛,不由輕輕喃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若不睹視,怕是要等到來春,謝傅抹了抹臉,讓雙眼看清,邁著灑步,雖衣擺濕透,腿臂揮遒之間,濕衣抖抖。
河對岸的酒樓二樓,坐著兩個文士,望著窗外。
“好一場來得急去的急的秋雨,咦?吳兄,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兩個怪人。”
“什麼兩個怪人?”
姓吳的文士,手一指,“你看那兩個人,雖然被大雨淋濕,衣著狼狽,走起路來卻如攬星踏月一模一樣,好像渾身隻剩下傲氣才學。”
另一名文士望去,點頭道:“還真是,乍看背影卻是氣宇不凡,怪了怪了,難道兩人是相約比醜。”
“我倆拭目以待,看是不是真來比醜的。”
“哈哈哈,有趣有趣。”
謝傅行走到柳樹下,看著柳樹黃葉半掛,黃綠相間,柳枝隨風飄蕩,黃葉輕飄下地,甚是灑脫。伸手觸柳,喃喃自語:“欲挽青絲君不在。”
“我一人獨行,獨賞,獨惜,哈哈哈……”
望柳入神的王婉之聞豪邁笑聲,朝謝傅看了過去,似曾相識。
謝傅這時才方發覺有人,大喜道:“兄台,原來我不是一人獨行,獨賞,獨惜。”
待見他衣服濕透貼身,身姿纖妙窈窕,峰巒翹翹,緊致長腿露出了極美的線條,婷婷如水中一枝尖荷,這才恍覺改口:“小姐……”
話說一半,謝傅卻又再次停下改口:“我還是叫上一聲兄台。”
對於謝傅的兩次出聲,王婉之卻麵無表情,臉上散發冷淡而又孤傲的氣質來。
謝傅笑了笑,打量著對方一身泥汙,又問:“兄台難道剛剛才從泥坑裡爬出來?”
王婉之打量謝傅一番,若說她剛剛從泥坑裡爬出來,眼前之人就是從墨缸裡爬出來,不由微微一笑,本想獨行獨賞獨惜,怎知變成兩個狼狽的人共行共賞共惜,好一個性情中人。
謝傅見對方沒有出聲,隻是報予微笑,突然恍悟,“兄台,我記得你了,你就是那日在河中撈物之人,不知道這一回又掉了什麼東西?”
王婉之聞言啞笑,旋即黯然,她丟了什麼東西,她丟了一個老朋友,沒有這個老朋友,她感到是如此孤獨。
謝傅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半句,心中暗忖,“上回我就懷疑她是個啞巴,看來真是個啞巴。”
謝傅看見對方眼裡的黯然,體貼道:“我懂,兄台無需言語,我伴你共賞共惜。”
兩人隔著柳簾而立,無聲賞著秋色,柳浪隨風,河水漣漪,煙色含情……
不知過了多久,王婉之才發現這墨人走了,不告而彆,低頭看向離自己不遠處的一支黃柳,並非不告而彆,而是啞彆,也隻有文人才懂文人之間舉措,贈柳啞彆,青歸再見。
王婉之微微一笑,你把我當做一個啞巴,可惜你並不是個啞巴,望著這墨人匆匆走遠的身影,真是個熱情的人,下回如若有緣再見,我是否應該熱情一點。
嘴上輕輕吟道:“欲挽青絲君不在,仍能剪綠贈佳秋。飛霖有意分泥墨,換得驚春柳下遊。”
王婉之斷然不會想到,眼前的墨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相見的元鏡先生。
而謝傅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啞女是他渴望一睹芳容的國士無雙王無雙。
素未謀麵的兩人,相知卻未能相識,相見卻未能相知。
……
謝回到澹台文望書房,看見文望竟在讀書,兩人頗有默契,對視一笑之後,謝傅盤腿練太乙金華心法。
各做各的,互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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