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瑤慈慈,我勇敢嗎?我保護你了嗎?
聲在心間,言卻無力啟口。
林初溪第一個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亦很蒼白,在那最後一刻,他腦海中出現二十年前,那兩個女子攜手來到靈山文廷的一幕。
對於這兩個女子,這是靈山文廷最為卑鄙的汙點,似乎成為永遠洗刷不去的汙點。
剛才謝傅這個男兒用小天雷滅神真言保護端木慈戰勝他們,那一刻他似乎用靈山文廷鎮山神技洗刷靈山文廷身上的汙點。
靈山文廷又恢複了乾乾淨淨,他不能再往靈山身上塗抹汙點。
林初溪看向緊緊抱著謝傅,不讓他倒下的端木慈,朗聲喊道:“端木慈你走吧,我們靈山文廷隨時恭候。”
其他玄師聽到林初溪這一言,大吃一驚,旋即閉上眼睛,接受這個事實,接受這個他們願意接受的結局。
端木慈不喜不悲,柔聲道:“傅,我背你。”
“讓我背你一回好麼?”
聲音細弱得好像在夢語一般,端木慈望去,謝傅雖然雙目緊閉,卻嘴角掛笑,他似很開心,無比的開心。
“好。”
謝傅抱過她,親過她,卻從沒背過她。
他曾無數次說過慈慈,我背你吧。
端木慈卻沒有一次讓他背。
沒有為什麼,就是沒有。
端木慈身子輕輕的趴在謝傅後背上。
謝傅摟緊她的雙腿,將她抱起來的一瞬間卻雙腿打顫,很快又穩住身體,他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在剛才他已經將所有的力氣用來保護她。
端木慈柔聲問道:“重嗎?”
“重,很重很重。”
林初溪朗聲道:“請!”
一眾玄師接連強撐起身,儘管所有人都身心疲憊,他們還是以身份高低尊卑有序而列,用最崇高的姿態來表達對對手的尊重。
他們帶著兩人朝幻境通道走去。
謝傅背著端木慈,一步一步,走的很緩慢,他的腳步似很留戀,很留戀這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屬於他和端木慈兩人的家。
“慈慈,好好的看這一景一物,我們永遠無法回家了。”
端木慈卻是垂眸閉目:“傅,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她的家被她緊緊摟著。
他們終於穿越那道光門,永永遠遠的離開他們打算生活一輩子的家。
白石廣場聚集在不少人,他們日夜守著等待消息。
當看到林初溪為首的一眾玄師魚貫而出,立即欣喜萬分。
可當他們看到端木慈的時候,瞬間如臨大敵,神情無比嚴肅緊張。
就在他們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林初溪朗聲道:“開九重門恭送貴客!”
“開九重門!”
文廷眾人沉聲齊呼,聲音在空氣中傳遞到一人又一人的耳中。
所有在聽見這四個字的人,均應聲跟呼,整個靈山都回響著這四個字。
緊接著鐘鼓聲起來,飄蕩在整個靈山上空。
靈山文廷九重門就算是靈山文廷弟子也是六十年才走一回,隻為無比尊貴的貴客開放,這是最為無上殊榮,亦表達了靈山崇高的尊重和敬意。
從內而外,打開了古樸沉重的第一重門,接著是第二重,第三重……
節節而開的山門一重一重地隨著謝傅前進而打開。
謝傅行的慢,山門亦開的慢。
所有人都神情嚴肅注視兩人,用舉止神情來表達兩字的涵義。
當山門的外麵一道門打開,謝傅走出正門的方式,踏出靈山文廷,眼前天地開闊,謝傅的心卻不知為何沉重,大概每走一步,他離端木慈就要更遠一份。
一眾青色儒師快上謝傅一步,似源源不絕的溪流,分列兩隊有序踏步而下,直接九十九階方止,分列每一道石階兩側,一邊九十九人。
謝傅一步一步沉重的行下台階,似乎再沉重也要自己行。
終於他走過數百級的台階,又走過難行的山路,從半山腰將端木慈背到山腳下。
謝傅雙腿已經微屈打顫,卻還要再行。
端木慈輕聲道:“停下,我有話跟你說。”
謝傅不語,端木慈掰開他那雙緊緊箍住自己雙腿的手,從謝傅身上下來。
在落地瞬間,謝傅卻似乎卸下所有沉重,身體反而直接癱軟下去。
端木慈蹲下,抹著他臉上的血跡,柔聲道:“聽我說……”
見謝傅應也不應,又柔聲再說一句:“聽我說。”
謝傅擠出一絲笑容作為回應,他想睜開眼睛好好看著端木慈,眼皮卻沉重的睜不開來。
“我要你開心快樂,聽見沒有。”
她的語氣像師傅,不,像一個霸道的妻子。
謝傅不知道如何應著,開心快樂怎能隨心所欲。
端木慈笑道:“你不是說有來生嗎?今生做不成……”
端木慈說著扼住,過了一會才輕輕哄道:“一年之後來長安找我,我給你一個驚喜,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謝傅聞言睜開一條眼縫,眼睛卻被血跡粘住,端木慈模模糊糊的。
人總要有一個期待,才有繼續活下去的渴望,才不會絕望,就像師傅初月當初說的為他留一口氣在人間。
他點了下頭。
“還有,不準你想我!”
謝傅一動不動。
端木慈輕輕搖晃謝傅肩膀,霸道道:“聽見沒有!”
“回答我,你敢想我,我就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
謝傅心頭一顫,驟地睜眸,嘴唇囁嚅道:“我……不……想……你。”
端木慈露出微笑,在謝傅帶血的嘴唇深深親了一口:“我會想你,因為我想你時不痛苦,很快樂。”
端木慈說完站起,轉身離開,一開始她走的很慢,漸漸地走的很快,很快化作一隻飛鳥,消失在謝傅的視線中。
笑臉卻在一瞬間淚流滿麵,摸向自己的小腹,瞬的又化作滿臉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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