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正手下翻飛忙著處理草藥的喬瀾黛眉微擰,她爸大概氣瘋了,竟把一直以來憋在心裡的話給吼了出來。
喬瀾心下暗自叫糟。
雖然她爸這明顯是氣話,然而,彆人理解是一回事,但也不妨礙那些個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瞎起哄啊。
尤其昨兒個奶奶壓箱底的錢全丟了,而爺爺醉的迷糊壓根不清楚錢是怎麼丟的,更何況她還給他埋了個坑。
昨兒個她雖沒全程圍觀,但她走那會兒,爺爺就已經被奶奶跟訓孫子似的又打又罵,還被好多街坊鄰裡瞧了去,真可謂是裡子麵子全沒了。
然而,男人怕老婆是一回事,但讓人奚落他被綠,那可就踩了痛腳,沒哪個是能不翻臉的。
雖然喬瀾也很懷疑她爸不是爺爺奶奶親生的兒子,但她爸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質問啊,爺爺能不被氣瘋了才怪了。
說不是親生的,他就是綠龜王八。
說是親生的,他就是那偏心偏到胳肢窩的糊塗蛋。
總而言之,喬誌國這回是一點兒臉麵都沒留,徹底撕破了喬大海一直以來的偽善假麵,讓所有人明白他的苦衷,也免得他們再跟著起哄逼他妥協。
喬瀾唇角緊抿,不得不說她爸為了不再被老喬家這些人道德綁架也是拚了。
然而,喬瀾卻留意到喬誌國眼眶暈濕,眼底深處有著難以言喻的鬱色。
喬瀾眸色微深,手下活計忙不停,心思卻更多在關注外麵。
而誠如喬瀾所料,喬大海簡直要被口無遮攔的喬誌國氣死,要不是喬誌勇硬拽著他的胳膊不撒手,他早一把烀喬誌國臉上了。
“要我說什麼?”
“說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石猴子?”
“說你是擱南山墳地頭撿的棺材子?”
“”
喬大海氣急敗壞怒吼,那架勢簡直跟陳良娣有得一比,圍觀眾人一臉稀奇,好似第一次認識喬大海似的。
喬二爺手裡的煙袋鍋子都掉了,也實在是昨兒個陳良娣那瘋婆子才上他家撒潑打滾大鬨一通,沒成想,喬大海一向憨實,發起飆來卻跟他那婆娘一模一樣,簡直驚掉下巴。
喬二爺悄摸退了好幾步,遠離喬大海,很想說他不認識這渾人。
然而,論說起來,他跟喬大海不是本家,但爺爺那一輩是本家,算起來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喬二爺喬栓柱臉色很是不好,一抬頭正好瞥見老支書被讓了進來,喬二爺頓時樂了。
老支書可是喬大海本家小叔呢,論沒臉,合該也是老支書更鬱悶。
姍姍來遲的老支書喬厚樸可不是一點兒鬱悶,而是非常氣憤,隻是接收到喬誌國使來的眼色,想來喬誌國這邊還有話沒說完,他也才忍著沒發作,倒是格外多瞥了兩眼站對麵的二奶奶胡鳳英。
胡鳳英老僧在在站著,恍若未覺,目光一直都在喬誌國和沈瑤兩人身上。
神識外放看熱鬨的喬瀾都忍不住眼睛虛閃,二奶奶脾氣古怪,簡直比當年師父那個怪老頭還要難搞,然而,平常時候二奶奶雖也總是麵無表情,但卻鮮少對人橫眉冷目,也唯獨對上老支書喬厚樸總沉著個臉,從沒個好臉色。
喬瀾就愈發好奇向來很得人心的老支書,到底怎麼得罪二奶奶了,竟跟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臉一扭,鼻子冷哼臉上掛霜,喬瀾都替老支書感到憋屈了。
而此刻最憋屈的卻是喬大海。
他才剛吼了喬誌國兩句,就被喬誌勇生拉硬扯製止,還湊他耳朵邊重點提了下風濕骨痛膏那令人驚豔的療效。
不說正飽受痛苦的傷患了,就是喬大海自己也都心裡癢癢了,他們常年勞作在田間地頭,體內多少有那所謂的寒氣,尤其腿腳膝蓋最為敏感,紅腫熱痛那都是尋常事。
以前是沒辦法也沒合適的藥,難受起來也隻能硬挨,誰成想,喬瀾那個悶不吭的,竟然偷摸搞出了那勞什子風濕骨痛膏,卻沒想著拿來孝敬一下他這個爺爺。
喬大海瞪了眼緊閉著的大門,對於喬瀾的冷血無情很是窩火,就跟她那個爸一樣養不熟的白眼狼。
被打斷泄了氣,喬大海罵過了心氣兒也就順了,而且,看到老支書竟也來了,喬大海頓時心下一緊,忙收斂了臉上的憤恨與幽怨。
然而,他想好好說話,但一看喬誌國竟還沉著臉,就跟他才是那個當老子的似的,喬大海臉就不由更黑了。
“你個爹娘老子都不認的畜生,都跟你說了現在家裡正困難,你幫襯一把怎麼了,不就老二那個不著調的賭氣瞎埋怨,你個當哥的怎麼不能多擔待著點兒了。”
喬誌國深深地看著他,眼底滿是失望,“爸,我累了,擔待不起”
喬誌國嗓音低沉暗啞,情緒分外低迷,他沒故意裝,而是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簡直比當年出任務還要勞心耗神。
喬瀾雖忙得腳不沾地,然而,卻也沒錯過她爸神色流轉間難以掩飾的失落與惆悵。
喬瀾收攏了下剩下的草藥,心底略愁,居然還有這麼待處理,她雖然已經加快了手速,且也一直都沒敢停歇,但實在也是需要處理的草藥太多,且處理費時費力不說,還特彆耗神,時間上非常趕。
喬瀾沒敢出去摻和,不過,卻也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遂隔著院門,就扯嗓子大聲說,“爺爺,請您搞搞清楚,您老才是二叔三叔的爹,我爸隻是他們的大哥。”
“作為大哥幫襯小弟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彆把彆人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欠你們的。”
“更何況,論算起來,這麼多年都是我爸和我媽在默默付出,要說欠,那也是你們欠我們家的。”
喬瀾的話擲地有聲,圍觀的人們忍不住一陣唏噓。
老喬家鬨的這出,村裡人早司空見慣,一點兒都不稀奇,畢竟,日子艱難,家家都是這麼情況,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說起來是情分,可誰都不去算那麼清楚。
然而,大家麵上一團和氣,私底下誰沒私心,誰是又是個傻的?
更多的卻是說不出口的憋屈,然而,喬瀾畢竟是上學有文化的人兒,瞧人家那話,一下子就說中了很多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