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美蘭也隻在心裡詫異了下,抹了把淚,仰頭視線略過喬瀾頭頂,看向她身後的喬誌國,噙著水光的眸子滿是哀求。
“誌國同誌,不是我非強人所難,也實在是福安堂的百年人參,阿輝也用過了,但是沒你們當時給徐老的參片管用啊……”
“嗚嗚……阿輝現在、現在用凝血藥吊著命,可是那樣也最多能維持七十二小時……嗚嗚,我可憐的兒子啊……”
李美蘭愛子心切悲慟大哭,哭得不能自己,要不是身後馮海濤扶著,李美蘭都要癱軟到地上去了,任誰看了都很難不動容。
馮海濤邊扶著身子發顫的李美蘭,邊看向病床上好一會兒沒吭聲的徐漢忠,眼皮子狠地一跳,徐漢忠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馮海濤喉頭一哽,他本還指望徐漢忠能替他們說話給喬誌國施壓,卻是不想,徐漢忠竟然關鍵時刻掉鏈子,馮海濤氣得要死,卻也隻能暗自咬牙。
指望不上老爺子,大嫂又軟成一攤爛泥,馮海濤也隻能喬誌國和喬瀾父女倆苦求。
“誌國同誌,我之前也總聽徐老和大嫂提過你,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同誌,希望你能看在老戰友的份兒上,幫幫忙吧。”
“阿輝是我哥唯一的獨苗,這麼些年,我們費儘了心思救治,好不容易才長到十八歲的大小夥子啊,誰也不忍心看他就這麼沒了啊……”
看著與戰友馮國濤有七分相像的馮海濤,又聽李美蘭期期艾艾的哭泣,喬誌國也是於心不忍。
然而,昨晚喬瀾的那些話,言猶在耳,喬誌國縱使動容不已,卻也沒大包大攬應承,輕地拍了下喬瀾的肩膀。
喬瀾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李美蘭,眸色微深。
剛剛她故意拿福安堂的百年人參說事,詐一下李美蘭,想看李美蘭到底是執著百年人參,還是她手上的藥,前者是真的愛子心切,她或許也還會看在她爸和徐漢忠的麵上,給李美蘭留些情麵。
然而,她突然發難,李美蘭卻是下意識眼神閃躲了下,喬瀾的心頓時就沉到了穀底。
李美蘭怕不是早就是研究所的人了!
喬瀾眼睛微地眯緊,瞳仁深處閃過一抹冷厲,然而,麵上卻是一派平靜,開口就連語氣都是淡淡的。
“馮建輝的病情,我剛正好也聽說了一些,凝血功能極差,累及心肺,肝脾腫大,現在是脾臟破裂出血,最有效的治療方案是開胸切除脾臟,但是,以他現在的情況,承受不住開胸的創傷,主要還是凝血的問題。”
喬瀾說著頓了下,其實,馮建輝的急症如果放在後世,雖然也棘手,但卻可以做微創,風險係數直線下降。
然而,喬瀾略回憶了下,如果她所記沒錯的話,前世,開展微創手術也是八十年代後了,而國內開展微創手術的時候則更晚,所以馮建輝生不逢時,現在想做微創都沒那技術。
喬瀾看著一臉震驚的李美蘭,眸色很深很沉。
“……所以,馮建輝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凝血,但您大概也該是了解一點兒中草藥的,像是百年人參這種大補的中藥,以馮建輝現在的情況,未必適用,人參是功效補氣血,固本養元。”
“但是,人參皂苷會提高血液循環,增加心率,服用人參不當會造成心率加快,嚴重的甚至出現心律失常,對於馮建輝現在本就羸弱的心肺來說,人參霸道的藥性對於他的心肺來說是負擔。”
喬瀾說著幽幽掃了眼兩人。
馮海濤一臉的不可置信,眼神很是迷茫。
而李美蘭則一臉的不可思議,雖然強自鎮靜,卻也還是被喬瀾深入淺出的剖析,驚得腦袋嗡嗡的。
喬瀾卻壓根沒打算放過她。
“馮建輝本就凝血功能障礙,如果服用人參不當,極有可能會導致凝血功能進一步惡化,所以李主任您是想害死誰?”
喬瀾沒留餘地,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這下不止是剛還左右為難的喬誌國變了臉色,就是一直扶著李美蘭的馮海濤都忍不住撤了手。
“……這到底怎麼回事?大嫂,你、你……不,不會的,大嫂你一向最疼阿輝,又怎麼會害他,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馮海濤又驚又怒,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喬誌國心口堵得厲害,但人馮海濤這個親叔叔都出麵責問了,他有心替戰友糟心,卻也不好瞎摻和,隻是,看向李美蘭的目光,不免多了一抹審視與探究。
李美蘭臉色煞白,心下裡把喬瀾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她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形象,竟被喬瀾三言兩語挑唆成了麵目可憎的毒婦,李美蘭深知她必須馬上扭轉局麵,否則她以往秉持的威儀將蕩然無存。
李美蘭眸色沉沉,恨極了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徐漢忠,然而,這會兒也顧不上跟一個重症病號計較那麼多,忙抹了把淚,語帶哽咽道,“……喬瀾你個四六不懂的黃毛丫頭,不懂就不要亂說話汙蔑,我兒子什麼情況,我這個當媽比你清楚……唐老說了,阿輝情況危急,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百年人參越是藥性好的,越能在關鍵時候吊命。”
“還有,你既然知道阿輝用著凝血的藥才勉強熬著,那你也應該知道,凝血藥最大劑量極限是七十二小時,再然後要擱至少六個小時以上才能再用藥,而這還沒算著凝血藥起效的半到一個小時……”
李美蘭被喬瀾逼狠了,太激動,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馮海濤看不下去了,忙遞了塊手帕給她,示意她擦擦。
李美蘭接過攥在手上,但卻沒急著擦眼淚,而是一臉愁苦地看向他。
馮海濤羞臊地臉紅,雖然礙於還有喬誌國和喬瀾在場,而為了安撫眼神都滿是受傷的李美蘭。
馮海濤忙誠懇道歉,“……大嫂,我就知道你做什麼也都是為了阿輝考量,你做什麼我都無條件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