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延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再聽了幾遍。
可沈落喊的還是小啞巴,快跑。
顧輕延彎著的身子,慢慢站直。
眼眸一點一點地變紅,變得複雜。
心裡是說不出的煩亂。
都躺在醫院了,都癌症了,還在想那個小啞巴嗎。
他真的很好奇,沈落的嘴裡,到底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還是沒有一句真話呢。
她之前跟他解釋說,小啞巴是她好心資助過的一個男孩子,但她隻見過一麵,她把他的樣子都忘記了,五官更是記不清了。
她們清清白白的,沒任何不正當的關係。
可隻是見過一次麵的萍水相逢,她都能記得這麼久!
夢裡都能喊他的名字!
他是她的丈夫,她怎麼就沒喊過他呢?
要說不心酸,是假的。
要說不介意,那更是假的。
天底下沒哪個男人,會對自己的老婆心裡住著彆的男人,無動於衷的。
他也不例外。
特彆是沈落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這種移情彆戀,這種落差感,讓顧輕延心裡很不是滋味。
按住他曾經的脾氣,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抓起來,質問她,小啞巴到底是誰。
就那麼重要嗎,讓她念念不忘。
可現在他的落落,成這樣了,他舍不得把她弄醒,因為他知道,沈落現在就是破碎的瓷娃娃。
顧輕延五味陳雜,把她的手指放進被褥裡,希望她的手指能溫暖一點。
沈落是最怕冷的人,室內的溫度從來都是26度。
顧輕延是知道的。
他垂眼,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沈落的指甲蓋是慘白的。
一點血色都沒有。
月牙更沒有的。
曾經的沈落不是這樣的,她們剛結婚時,他觀察過她的手指,因為她的手又細又長的,生得很好看。
她的指甲蓋是健康的肉粉色。
月牙很飽滿。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他竟從沒發現過。
顧輕延想讓她好好休息,睡一覺,便想拿開她的手。
她握著他的手掌,正是他受傷的那一隻,他的手掌纏滿了紗布。
沈落閉著眼,像是察覺到他想把手拿出來,把顧輕延的手抓得更緊了。
她用的力氣挺大。
顧輕延包著紗布的手掌,被她抓得很疼。
疼得他悶哼,倒吸口涼氣。
他掃了眼病床上的女人。
她依然熟睡著的,嘴唇還是說著什麼。
他知道,她說的男孩子,不會是他,她現在是做夢,腦子不清楚,把他當成了那個小啞巴了。
嗬,他顧輕延,有一天,竟然會成為一個死人的替身。
諷刺。
活人怎麼爭得過死人呢。
顧輕延想,她當初大學時候,對自己窮追不舍的,應該也是因為他像小啞巴吧。
所以才喜歡他,才想嫁給他。
原來,他算計了她的感情,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已經扯不清楚了。
顧輕延是不願意當替身的,特彆是那個小啞巴的替身。
因為他每聽她喊一次小啞巴的名字,他就會嫉妒一次,不甘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