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小芙從團花新被裡鑽出了她那睡得亂糟糟的頭。
環境一換,習慣也跟著變,張口正要使喚人,待看清楚了眼屋頂的木架子,初醒的混沌腦子突然間清明,將那倆字兒又硬生生咽回了嗓子眼兒。
她骨碌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蹲去外麵新刨的菜地裡瞧。
四月裡有兩重天,雨前還是帶著寒意的春,雨後一下變熱,直接就入了夏。
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像富貴人家兩餐的菜,像窮人腳上的兩隻鞋,有著大不同。
院子裡的土被人重新鬆過,她置的木架子淩亂錯落,卻沒有被人動過。
小芙舒了一口氣,一轉臉便看到小童從亭子那邊走過來。
小童雙手端著臉盆,肘間搭著麵巾,雖說倆人名義上都是紀伯陽的下人,可他見了她後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水是熱的,屋裡有牙粉和鹽,你先洗臉。”小童猶豫了一下,後麵那句話還是沒問。
小芙知道他想問什麼,他一定是想問她為什麼不愛洗澡——這事兒郝讚和東家他們都知道,隻要稍一打聽就清楚了。
小芙倒了聲謝,又對著小童指了指給菜豆立的木架子。
小童這會兒才有些不耐煩起來。
“知道,不會碰你種的菜。”他看著那散亂的木架子,誰願意伺候那個東西?可大公子說了,一切都要聽她的。
她想種就種吧,這世上看不見的規矩這樣多,哪怕給它刨好了土,立好了架子,
也不是一定能有結果的。
小童走後,小芙先去淨齒,又將麵巾浸在熱水中,過會兒拿出來絞了絞,細細地擦乾淨了臉。
最後在平靜的水麵中照了照,發覺頭發有些亂,又稍稍梳理了一下,總算有了些乾淨利索的模樣了。
小芙出了門後,直接去尋紀伯陽。
隻是這會天剛亮,紀伯陽還沒起。她沒什麼可做的,便在花園裡的假山石前坐著。
紀伯陽的山院與紀府和其它她所見過的庭院都不同,它規模很大,卻不似普通府院那樣由牆壁院門分成諸個小院,它是四麵圍牆圍出來的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院,紀伯陽所住的那棟樓在院子的正中央,樓前是一片小花園,樓後倚著片茶樹高的灌木叢。十數個房間圍在紀伯陽那棟樓而建,然而卻給主樓留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最奇怪的是,圍牆的四周都留有兩丈寬的空地。
小芙在花園的泥土裡畫著,山院的輪廓整個兒地清晰起來——一片圍牆將紀伯陽圍在正中央,四周可以看做是平地,而他所在那棟樓卻遮遮掩掩。
想起前幾天晚上郝讚來偷紀伯陽泔水時見到的那些大漢,如今不知道都在什麼地方。
“咦?”她突然發現側麵的這些空地是長條形的,怎麼看怎麼像是條街道寬的路。
路?小芙搞不明白了,紀伯陽的院子裡為什麼轉著圈兒地修路?
正當她琢磨時,聽到小童在不遠處喊:“小芙姑娘,有人找
你!”
小芙趕緊將腳下的泥土弄亂了,“來啦!”
這個時候又有誰會來找她呢?難不成又是郝讚那個傻子?
小芙出了院門,卻見一個姑娘挎了個包袱站在門口。
聽見聲響,那姑娘回了頭,正是綠珠。
小芙看著她鬢角的頭發絲上都帶著露水,便知道綠竹在這兒已經站了很久了。
綠珠定定地看著小芙,看得小芙心裡頭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