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廷玉的侍從將平昌公主護送到大將軍府前,眼瞧著門庭人來人往絡繹其中,切聲道:“殿下駕臨突然,可是不願聲張?您隻管進去就是,宇文家必奉公主為上賓…”
“聒噪。”蕭冠姿不耐煩道,“我已來到門前,還能走丟不成?”
侍從不再言語,告退之後藏匿起來,暗暗觀察平昌公主行動。
果然,蕭冠姿遠遠望了望大將軍府門頭牌匾片刻,忽然拂袖離去。
八月底的帝京,日暮後已悄悄泛起涼意。
蕭冠姿沿街逆人流而行,她也是出行被前呼後擁著的人,卻不曾來過市井,隻知行在正中,不知街道中間行車、兩側行人,期間被好幾位快勒不住馬的車夫痛罵“找死啊你”。
她被人流擠到一處橋上,再往前走便下水上船。
蕭冠姿迷茫地站在原地。
直至宵禁降臨,街道兩邊已開始架起柵欄,百姓隻允許在各坊間活動,除非軍報入城,違者一律處斬。
人流漸漸散去,她扔站在橋頭。單薄的衣裳裹著她纖瘦的身影,就像一隻失群的雁。
蕭冠姿定了定神,抬腳向岸邊走去。
岸邊有一艘船,船夫正急著回家,見眼前來了個姑娘,穿金戴銀,氣勢不凡。
蕭冠姿取下自己一對耳璫遞了過去:“我要坐你的船。”
船夫愣了一下,堆了笑說:“貴人,馬上就關坊門,不接客了,實在對不住。”有錢掙也要有命花
,誤了宵禁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蕭冠姿哼了一聲:“嗬,天降生意你不做,活該窮世代。”
船夫氣得發抖,張口罵道:“什麼東西,有倆子兒了不起?瞧著年紀輕輕打扮也人模人樣,出口如此惡毒!某就是平頭百姓,窮又如何?你吃的飯哪一樣不是窮人種出來?你身上穿的綾羅哪個不是窮人織出來?!”
平昌公主說話,奴仆哪有頂嘴的?她當下便叫船夫問在當場,一句辯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無處可歸不說,還被人指著鼻子罵,平昌公主何時如此落魄過?
天地無言之時,身邊有人向前一步道:“貧僧想買貴家的船。”
他遞出一錠銀子,船夫接在手裡掂了掂,喜出望外道:“師傅莫怪我銅臭,咱就是窮人,眼中隻有金銀銅板。首飾什麼的不會認,誰知道是不是坑咱錢呢…”說著斜睨了蕭冠姿一眼,將錨搭在岸邊欄杆上,捧著銀子喜滋滋地走了。
蕭冠姿回頭打量他,又哼了一聲,問:“我不是讓你滾去修梵寺?你怎會在這?”
崇殷見她穿得單薄,從包袱裡拿出一件漿洗得乾乾淨淨的灰氅來披在她身上,又問:“公主餓了嗎?”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蕭冠姿還真有些餓。
“怎麼,想讓我跟著你吃齋?”她不屑道,“我不僅吃肉,我還不忌口,管它貓狗貉兔,隻要做得好吃,我都願意嘗上一口…啊!你做
什麼?!”
崇殷打橫抱起了她,雙腳踏上船,將她放進船艙裡的席子上。
“您不要再出聲了。”他盯著她的眼睛囑咐道,“若是被武衛發現這裡有人,他們真的會動手。”
交代過後,崇殷就要起身離開。
“你去哪兒?”蕭冠姿問。
崇殷回頭望著她,答:“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說罷便離開了。
蕭冠姿伏在船邊,百無聊賴地等著崇殷回來。
夜色降臨,坊間燃起燈火,倒映在水中的點點亮光使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影子。
蕭冠姿盯著影子看了半晌,忽地伸手攪碎了一河虛幻的光與影。
崇殷來時便見她坐在艙中,胸脯不斷起伏,臉和脖子都泛著紅。
“發生什麼事了?”他蹲在她跟前問,光潔俊秀的麵上滿是急切之色。
“沒什麼。”蕭冠姿蹙著眉說,“煙杆帶了沒?”
崇殷默了一順,爾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