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近重陽,雲高風輕秋光好。
雲晦珠思念秋娘,又來景王府打擾蕭扶光。
銀象苑內一派喜氣,九月的頭茬母蟹一籮筐一籮筐地送進府,郡主不食葷腥,白白便宜了大家夥兒。
“從哪裡去找這樣的主子?除了郡主,便是皇帝了。”小冬瓜美滋滋說,“伴君如伴虎,皇帝難伺候;公主信佛,卻是個酒肉穿腸過的主兒。兜來兜去,還是咱們郡主最好…”
碧圓道:“這東西寒涼,你又是入過宮的,小心吃多了竄稀。”
小冬瓜渾不在意,竄不竄稀是次要,心裡有記掛的人,這是主要。
“我們做宦官的都怕這些性寒的吃食,可偶爾吃一次倒也沒什麼。”小冬瓜眉眼耷拉著,頓時傷感起來,“每年隻有重陽的時候,乾爹才肯讓我吃上一回,就是怕我拉肚子。我現在出來跟著郡主享福,乾爹卻還在萬清福地裡頭,我一想到這,心裡頭就難受…”
小冬瓜說著就要抹眼淚,一抬頭見雲晦珠正往這邊方向來,趕緊拾起一張笑臉上去迎:“雲小姐可有一陣兒不曾來了。”
雲晦珠笑說:“阿扶可是大忙人,我這閒人哪裡敢來叨擾她?”
蕭扶光正在窗邊給顏三笑臉上的疤敷藥,聽到後扭頭衝院子裡道:“可見你是閒得發慌,我該同高陽王傳個信,與你說一門親事,好叫你也忙起來。”
雲晦珠聞言花容失色,提著裙便闖進來。
“那可不成!”她嚇得
臉都白了,“我幾斤幾兩我清楚得很,那些個人,全是衝著高陽王名頭來,能有幾個是真心?我從前當街賣酒,進了後宅隻會被那些婦人恥笑,還不如不嫁!”
蕭扶光這才抬起頭。
雲晦珠是個美人,隻是隨了高陽王一脈,個頭矮些。她母親應當有些胡人血統,因雲晦珠皮膚白,眼窩寬,眉目有些異於常人的深邃。幸而如今被外祖認回,否則這等相貌做賣酒娘,就如同蕭扶光在嶧城時被紀仲崖惦記一樣,招攬生意的同時也招了人眼,並不是什麼好事。
“有骨氣。”蕭扶光讚道,“可我聽人說,高陽王近來頻頻出入辟雍,想是在物色什麼人了。”
辟雍是年輕貴族男子之所,先帝在時也曾入此地講學。
雲晦珠麵色更加難看,坐在她旁邊,愣了半晌後才搖頭:“我要同外祖說去,我不嫁人。”
蕭扶光並非在勸她,隻是陳述事實:“你入高陽王府時就該知道早晚要有這一日,高陽王無子女,定想親眼見你風光出嫁,也算了了他身後事,你又無手足,將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擔心你受人欺侮。”
雲晦珠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未將兄長存在一事說出口。
“高陽王尚好些,知道挑個家世好又年輕的。”蕭扶光又歎,“內閣袁閣老的女婿比他女兒大了快兩輪,西城周校尉十幾年前娶妻時上榻都要踩凳…”
“上炕都要踩凳?”雲晦珠張了
張嘴,“比我還矮嗎?”
蕭扶光道:“十幾年前他才六歲。”
“六歲怎麼娶妻呢?”雲晦珠隻覺得腦子亂哄哄的。
蕭扶光答:“說是上一輩定下的親事,可他是老來子,晚生了近十載。那姑娘長大了,實在等不得,便先過門,等他大些再成禮。所以洞房時踩著凳子上榻…”
雲晦珠覺得荒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