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廷玉背著她蹚過溪流。
她伏在他背上,感覺倆人好像又回到靈岩寺後的那一日,他也是這樣背著她,甚至連雨後山中的氣息都尚在鼻尖。
司馬廷玉的身上偶爾帶著香氣,平時是烏木香,從萬清福地出來時會帶著神殿燃的蓮花香。可她最喜歡的依然是那日淋濕了雨後又相偎在柴上的氣味——就像不知名的神鳥穿梭山海千裡後卻在林間被打濕,爾後在一處角落烘乾了的羽毛,有著致命的靡豔,卻又乾燥而溫暖。
少年人的愛意是撐不起太久時間的,蕭扶光卻想,如果沒有司馬廷玉,日後每次下雨她又要想起誰呢?
思及此,她突然間便覺得有些不舍了。
他還在玩,樂此不彼地背著她又掂了兩下——軟綿綿的觸覺撞在背上,也撞在心上,心尖酥癢得像是被她撓過。
小閣老見識不少,可他哪裡真玩過這個?於是十分開心。
蕭扶光在他背上,壓根就避不開,薅他頭發揪他耳朵。男人大多皮糙肉厚,他自然也不嫌疼,蕭扶光一歪頭就能看到他眉梢和眼角,都快飛上天了。
“快放我下去!”她又伸手去擰他臉。
郡主力氣有些大,司馬廷玉被她擰得嘴都要歪了。他氣不過,去咬她青蔥一樣的手指,控製著力道,銜著指甲,也不叫她疼。
剛開始她還掙紮一下,忽然便不動彈了。
司馬廷玉偏頭,見她正在看他。
眼下正是秋日,溪水並不算涼;他早間用飽了餐,現在也還不餓;她並非天生長有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不足以令所有人魂消。
可就在此刻,山川溪流瞬間好似褪去了顏色,天地黯淡無光,隻剩眼前這張俏臉如白日落星,精準又狂妄地砸在了心頭。
短暫的靜默後,被砸中的肺腑才重新開始勞作。他耳畔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覺渾身血如泉湧,自胸腔一股一股爆裂開來,朝四肢百骸溢散而去。
蕭扶光原本隻想瞧瞧他,可司馬廷玉卻快速地走到坡下的河岸前,將她放下了。
蕭扶光以為自己扯他嘴巴,惹他不高興了,於是也來了勁,將鞋丟在岸邊就去洗手。
殊不知方才自己僅是看了一眼,便叫人動了真心。
她將手指浸在流水中洗了又洗,末了甩了甩水漬,又嗅了嗅。在確定沒有味道後起身,卻見司馬廷玉就站在她背後,正低著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做什麼?”她被嚇了一跳。
明明天上隻有一個太陽,他的眼裡卻好像有幾簇光。
“阿扶,我們談談。”
蕭扶光望了空無一人的野鬼坡,又抬頭看了看他,總覺得他今天不大對勁。
“這不好吧。”她悄悄將手背在身後,“孤男寡女的…”
司馬廷玉眉頭壓了壓,也將心中那股熱意壓下去。
“咱倆孤男寡女不是一回兩回,我可將你怎的了?”
除了經常氣她玩,其實司馬廷玉的耐心反而更多些。
“這倒也是。”蕭扶光點頭,在一處被水衝得光滑乾淨大石頭上坐了下來,“說,要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