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天底下誰還有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除卻華品瑜,恐怕再無第二人了。
揣掇景王謀反,這已不是第一次。先帝在世時,華品瑜敢入太極殿問他為何不立儲——最後自然是被先帝那句“日後再議”擋了回去。這世道,窮秀才都有滿腔熱血,又何況華品瑜?可惜行走朝堂日久,先帝偏就是不立太子,一身本事有何用武之地呢?
華品瑜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鎮定。
然而景王卻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等他平了氣息,才開口說:“太傅的苦心,我自然知道。可太傅也明白,身在朝中,哪裡就是一個人說一不二的?便是做皇帝,也自有另一番苦楚——有人要權,有人要錢,有人要命,皇帝領著超品的俸祿,操著幾份的心。太傅方才也說,當權者動靜如象,可太傅是否想過,我隻有阿扶。成敗都好,我百年之後,阿扶還要再活二十年,這二十年她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華品瑜垂下了肩膀,搖著頭道:“說來說去,還是心疼你那姑娘。可誰不是第一次做皇帝?殿下既要又要,想得太多,顧慮太多,不是好事。這麼下去,大魏氣數要儘了啊…”
景王還想再說什麼,左右卻匆匆上前附耳稟報。
他聽後臉色變了變,旋即說聲“有勞太傅替我照看阿扶”後便離開了銀象苑。
景王一走,華品瑜倚著窗邊的美人靠坐了下來,一邊品著顏三笑奉的茶,一邊閉眼凝神。
小冬瓜悄悄問:“太傅坐著也能睡著嗎?”
碧圓搖頭:“太傅在打坐呢。皇帝是假道士,太傅可是真真人。”
“看出來了。”小冬瓜附和,“聽說他七老八十的人了,可除了頭發是白的,模樣瞧著跟殿下差不多,真是神了!碧圓你說,修道真能讓人變年輕嗎?”
年輕不年輕不知道,耳聰目明卻是一定的。
華品瑜睜開眼,提著茶蓋指著小冬瓜道:“閹豎,滾下去。”
小冬瓜不高興,碧圓卻提醒:“太傅最討厭彆人議論他年紀。”
小冬瓜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小冬瓜走了沒多久,華品瑜便聽到水聲。抬眼一看,見蕭扶光扒拉著桶沿兒耷拉著腦袋看著他。
“您來了。”她有氣無力地道。
華品瑜放下茶碗,走到她跟前,抬手靠近她,就要扇她臉了。
蕭扶光將頭往另一邊偏了偏,可他卻未下手。
“為師同郡主說過什麼,還記得嗎?”華品瑜問。
蕭扶光小聲道:“記得。”
“記得什麼啊?”
蕭扶光囁喏道:“人生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