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是個彈琵琶的狐媚子勾得老蒙在畫像上留了名。”蒙夫人又說,“是不是隻要找到那個狐媚子,老蒙就能回內閣了?”
“不是這麼個事兒。”袁閣老抬了抬眼皮,“老蒙這是得罪了人,能留一條命已經很不錯,這把年紀了還圖什麼呢?我還羨慕老蒙呢,因為這事兒過後指不定下一個就是我啊。”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了。
蒙夫人過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聽他這樣說依然有些不信,最後卻還是離開了。她舍了臉皮去尋蒙閣老的門生,卻個個都碰了壁,忍不住大罵這些人是白眼狼。最後終於有個學生出門見她,求道:“師娘還是早點兒離京吧,三位閣老一個都不能留。老師起碼人沒事兒,您看司馬閣老,兒子都沒了…”
蒙夫人嚇得渾身一抖,“司馬宓?這又關司馬宓什麼事兒?”
“老師和袁閣老從前沒少給司馬閣老小鞋穿,他沒了兒子,如今在內閣待不下去,有人看在眼裡,自然想要為他做主了。”那學生說罷便匆匆一拜,將門砰地一聲合上了。
蒙夫人見回天無力,回家同蒙煥秋抱頭痛哭:“你祖父回不了內閣,以後就無人替你撐腰了。煥秋,你日後千萬不可再任性了。”
從閣老跌到教習,蒙閣老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尋常官員遭貶,往往是官階層級遞減,如今這般用意已是很明顯,這是要他主動開口走人。關鍵這個教習還沒做一日,上頭又頒了令下來,說金州缺位教習,為了不耽誤明年秋闈,要他即刻前往漢中府。
蒙教習沉默許久,最後隻能領命,攜家人一道離京。
從始至終,光獻郡主都不曾露麵過。
銀象苑的大門前支起了攤兒,有南國夏季貢來的蜜羅和香茅、秋季剩下的風乾野菊與桂花。冬日天氣一冷,諸人便喜歡吃喝些熱的暖身子,譬如牛羊肉湯,那些花茶便沒什麼用,索性鋪開了陳列在門前,可以拿物件來置換,一個時辰不到花草茶便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平安符結和請安陶人。
小冬瓜幾個也支了攤,隻是放的是阿膠。先前賣出去一些,後來賣不出了便送,如今大家看到阿膠便乾嘔,攤子前已是無人問津了。
小冬瓜正愁眉苦臉,見攤前站了個人,正高興呢,一抬頭看到那人的臉,神情瞬間垮了下來,揮手驅趕:“去去去,三笑不在這兒。”
顏三笑初入府時,不少人見她麵上有道疤,生不起親近之心,隻除了眼前的江北流。江北流原叫江東流,為避景王名諱主動改名叫北流,旁人說這名字不好,江向北流不入海,這江便要絕了,還不如叫江流。江北流也不在意,他就是這麼個人,話不多,對誰都和氣,卻不會輕易改變自己想法。在王府待了幾年,江北流從江侍衛變成江大人,而今二十有六,還不曾娶妻。自打見了顏三笑,便常送東西給她,有時是脂粉首飾,有時是衣裳料子,也有吃喝和小玩意兒,可惜顏三笑刀槍不入,從不收他的東西。江北流也不追著人給,等下次又換了新樣兒。小冬瓜背地裡還同清清說,江北流硬得像橛子,隻有在三笑跟前才會變通;而三笑看著好說話,實則心最狠。
江北流抬眼掃過銀象苑內最高的樓台,問:“三笑在哪兒?我給她送點東西。”
小冬瓜很是無奈——郡主知道蒙閣老喜歡聽琵琶,想起三笑便是憑著能舞會唱的本事入府,問她會不會琵琶。三笑彈了一曲,郡主便說連說幾個好,問她願不願幫自己的忙。三笑說願意,次日便出了銀象苑,夜間才被白弄兒送來。倆人不知同郡主說了什麼,那夜郡主便將倆人趕了出來,三笑到現在都沒能近身伺候。
小冬瓜隨手一指:“三笑這幾天閒得很,天天坐在亭子裡看魚呢。”
江北流去了亭子,見顏三笑果然倚在欄杆旁盯著水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