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扶光站在牆下,聽沈磐講述這一個月來所發生之事。
“臣與司馬煉帶兵趕赴臨江時,軍中多有不忿,畢竟行伍出身的多是些粗人,說起話來直來直去,他們早前便聽說司馬煉之名,私下說他是‘綠頭將軍’,十分難聽,司馬煉說什麼做什麼,他們都要挑刺,司馬煉的命令,他們也陽奉陰違,對此他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直至首戰時,對方叫陣罵聲實在難聽,連臣都一度忍
不住,但司馬煉卻叫我們忍著。忍了三日之後實在忍不住,那些人索性直接當麵罵起他來…這種情形之下臣是忍不得的,可司馬煉偏偏能忍得。他將第一個開口的打了軍棍,卻沒有讓人使力,以致於二十棍之後那人還能下地行走。當時我便覺得,他不挾私報複,是個厲害人。後來果然讓臣猜中了,他在等齊人糧草先絕,等他們氣衰時攻心。
初戰告捷後,軍中對他看法轉變許多,卻不乏有人依然厭惡他——畢竟大家都是腰上彆著腦袋的背井離鄉之人,最看重的便是家中妻子老母,有司馬煉獻妻在前,隻那一戰不大可能令大家對他看法轉變。可二戰前夕,他隻是知會於臣,他帶人進攻,要臣接應斷後便可,還自行立下軍令狀,若是失敗,所有後果由他一人承擔。臣承認臣也在賭,賭他的能力和良心——臣果然賭贏了,司馬煉帶八十人深入敵營,燒了齊軍糧草與主將大帳。自那之後,便再無人說他一句不是。”
沈磐娓娓道來,蕭扶光聽得心潮起伏不定。
“此戰功勞在他,並不在臣。”沈磐慢慢道,“司馬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郡主若是有心招攬,還需費一番心思;若招攬不成,臣認為他留不得。這種人若為陛下所用,早晚會成禍害。”
“此前司馬煉確有此意,隻是…”蕭扶光抱臂沉思,想起在天儀山莊的那一夜,便有些說不
出口了。
都說女子心思深,可她總有些看不透司馬煉。
沈磐以為她是介意司馬煉同小閣老麵貌過於相似,也沒有多話,隻提醒一句:“司馬煉功高,無論如何,郡主都不要寒了將士們的心。”
蕭扶光抬起頭,笑著說好。
沈淑寧將瓜籽除去,切得整整齊齊放進盤中。
她端出來時卻隻見沈磐一人,張望著問:“咦?郡主呢?”
“郡主剛走。”沈磐低頭看了看瓜,蹙眉問,“怎麼平時也沒見你挑過籽?”
“那是因為郡主嬌貴。”沈淑寧看了他一眼,“哥哥還是自己吐籽吧。”
端盤進屋時,沈淑寧忽然想起一件事。
“司馬煉還借了咱們二百兩銀子呐,借據我還收著…這回你同他一起去臨江,他還給你沒有?”
不缺錢花又囫圇過日子的沈磐對此從未上心過,直到妹妹提醒,他才想起這件事,“…我忘了。”
“跟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你就一次都沒想起來過。”沈淑寧氣得翻白眼,“他肯定想起來了,就是不告訴你,他定是不打算還了!”
沈磐搖頭:“我總覺得,他不是那種人…”
沈淑寧又生氣了,直接進了屋,沒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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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扶光心事重重地回到定合街。
她望著王府門前宏大的牌匾,腦子裡想的依然是沈磐方才所言。
若事實真如他所說,司馬煉是個厲害人,斷斷不能讓他繼續為檀沐庭做事了,否則日後必成大患。
這樣想著,她
慢慢來到定合街東街。
狀元府門前依然寥落,畢竟這一戰於彆人而言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對他來說,一個月裡有二十天都在忍受煎熬。人言可畏,他應該是體會到極致了。
門口出來個藍衣少年,正是司馬煉走前唯一送行的那一位。
他看到蕭扶光,頓時笑開了臉,奔上前來磕了個頭,仰頭道:“郡主來了?快請進,我家主人一直等著您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