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捏緊手中的洞簫曲譜,愣愣盯著眼前慢慢移開的磚石,在原先放著玉簫的角落,出現一個不知深淺的黑洞。
她看一眼手邊暗格裡無意中碰到凸起,又看一眼案幾上長長的白玉洞簫,緩緩蹲下身。
這分明是一個密道。
隻是不知這密道,通往何處。
梁婠望著黑漆漆的洞口,沉默許久。
而洞口也像誰的眼,沉沉地回望著她。
坐在對麵的高浚,眼眸轉動,大致掃一圈屋子,不禁流露出詫異之色,似是全然沒想到木屋裡頭竟這般簡陋。
最終,他目光定在梁婠身上,搖頭一歎。
“暫且不提皇兄褫奪您太後頭銜的事兒,就隻說這住處,好歹對外您還是文宣皇後,怎能住在這樣的地方,身邊能使喚的竟隻有一個宮人……那外頭傳言隻說皇帝如何看重太後,卻叫臣著實沒想到皇兄竟苛待太後至這般境地!”
高浚憤憤不平的模樣,像在替她不值。
梁婠麵無表情,並不接話,隻在心裡暗暗發笑。
高浚會忽然跑來找她,並不算太意外。
就在不久前,高灝意外墜馬,雖無性命之憂,但也傷得不輕,據說右腿到現在都還動不了。
高灝醒來後,自然是大發雷霆,勢必要嚴懲一乾人,上至太仆寺卿,下至小小的馬奴。
然而,就在皇帝要下令處決眾人時,有人挺身告發,連帶揪出一名馬奴,稱曾看到這名馬奴與行事鬼祟的人私下接觸……
皇帝震驚之餘,立刻擢人調查,經過一番審查,果真查出一些不尋常。
是以,皇帝墜馬不再是意外事故,而是早有計劃的謀逆。
……
對比高浚的慍色,梁婠則顯得平淡多了,全無所謂的樣子。
“苛待?”
梁婠搖搖頭,並不認同“南陽王謬言了,彆說我在帶發修行,就是沒有,你剛剛也說了,現今的我也隻是文宣皇後。”
她稍稍一停,又道“不瞞你說,自打病愈撿回一條命後,我這什麼榮華富貴的心啊,都沒了。”
高浚仔細打量著素麵朝天的人,一身縐紋紗衣,頭發隻用一根木釵挽著。
確實同過往那個光彩照人的皇太後天差地彆。
高浚心思動了動,又道“不管您在不在意,您尊貴的身份擺在這兒,應有的待遇就不能少,可是你看這——”
他停下來,隻是一歎,變了話鋒。
“皇兄這皇位究竟是如何得來的,就算旁人不知,臣卻是最清楚,當日,倘若不是太後鼎力相助,他未必能有今天,可令人沒想到的是,他防著臣就罷了,竟對太後也這般無情。”
高浚說完便垂下頭,啜著杯中茶,瞧起來滿麵苦澀。
梁婠不著痕跡地瞥一眼,好似卸下偽裝,心有感慨地一歎“他能留我一命已是念著舊情,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聽她這麼說,高浚立馬放下杯子,坐直身子。
他往門口瞧一眼,道“太後真以為他是念著舊情才將您拘在這兒的?”
梁婠有些懵“不然呢?”
高浚無奈搖頭,壓低聲音道“您是先帝出征前冊封的可賀敦皇後,先帝臨終之際,更是命人當眾宣讀遺詔,讓您臨朝稱製,還有,您莫不是忘了,您的背後可有不少鮮卑將領。即便平時,皇兄也不敢忽視,更彆說現在正是戰時,將您留在宮裡,擱在眼皮子底下,不僅好掌控,關鍵時刻,還能借用您的力量。”
……
案幾上的茶水冷了下去,梁婠靜立於珠窗前。